立即捐款

李歐梵:狠批港大學欠缺獨立精神 教書不只是混碗飯吃

In-Media 編按:成報近期的教育專訪好像蠻有看頭的,今期又繼續李歐梵對香港大學教育一些都頗不客氣的批評。其實很多年前,李歐梵來港第一次教書,就對中文大學有些也不客氣的抨擊,幾十年後讀來,別有一番滋味,可惜暫時只有影印版,佔記憶大,晚一點看如何可以解決技術問題,再貼上In-Media公諸同好。

---------------------
 成報原編按:上期,哈佛大學教授李歐梵認為,香港政府不斷削減教育資源,換來的只是死路一條。今期,他續談香港的大學學制過度制度化,並狠批大學欠缺獨立精神,這是難以建立世界第一流國際水平的大學的。另一方面,李教授還談到香港教育統籌局局長李國章。三月份一連五個星期二,《成報》副刊校園版推出《大學之道》這個欄目,邀得香港浸會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副教授林幸謙,為本欄撰寫專訪。除了李歐梵教授外,林氏還專訪了清華大學校長顧秉林、南京大學校長蔣樹聲及台灣元智大學校長詹世弘。讀者對本版有任何意見,歡迎電郵:[email protected]或來函:香港北角英皇道101號成報大廈6樓副刊《大學之道》收。

--------------------------

李:受訪者李歐梵教授
林:訪問者林幸謙

過於制度窒礙創作

 林:二十一世紀的來臨,為香港迎來了知識經濟(knowledge-based economy)的時代。高等教育的普及化,導致現今大學的定義也發生了變化。宏觀上,大學變成整體巿場系統的組織部分;而在大學體制內部,大學的企業化經營方式則帶來管理主義的威脅。在巿場導向之下,大學原有的學術精神和科研自主受到了相當程度的影響,甚至造成知識的危機。其中最備受衝擊的,不外是大學改革的強大壓力:知識結構和體制內部組織的重新定位。這種制度化功能的強化,是否恰恰就是今日香港高等教育所面臨的時代挑戰?

 李:今日香港的大學,和以前最大的不同是變得過度的制度化。香港的教育政策不但有偏差,而且愈偏愈差,愈差愈偏,偏得非常厲害。香港的大學體制跟美國很相像,但比美國更加制度化。就以哈佛大學來說,在美國也有很多會議,可是基本的不同是,在美國沒有感覺到有一個政府在壓着你。這種情況如果不改的話,香港的教育前途絕對沒有希望──說明白點,當局根本不知道甚麼是世界第一流的國際水平的大學。

 林:全球化和巿場競爭的巨大壓力,高等教育變成日益擴大的企業管理模式,這對大學體制來說並非幸事,甚至連大學校長的傳統職務與功能也受到衝擊,而必須從學術知識的領導者轉變成企業經營/領導者的角色,您對有關方面有甚麼建言?

 李:我的觀點和見解沒有太大的作用,因為此種大學體制已經形成,很難一朝一夕徹底改變。香港的大學曾經有最好的人文學術,但現在香港的經濟困境和制度雙重加之下,變得過度的制度化,過度的管理性質,過度的量化和經濟掛帥,甚麼都講財政預算。這導致香港的學術過度受到外在的影響。以前的大學體制比較自由。當年我在台大讀書的時候,做甚麼都可以,沒有人管,但是,愈是自由便愈自主自律,愈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利用時間充實。今日的香港正好相反,香港的教育從頭到尾都離不開填鴨形式,從中學到大學,表格一份一份的來,會一個一個的開,沒有呼吸的空間,無法創作,師生每天都忙這個不得了。

香港的教授太忙了

 林:以今日香港的大學環境,可會吸引您前來教書嗎?

 李:如果今天問我會不會到香港長期教書,我絕對不敢,這個環境我覺得我會受不了,跟美國的環境也差距太大了。香港的大學精神已經變質,這?的學者教授除了面對教育經費的困境外,更重要的還要面對時間的問題。香港的大學教授太忙了,壓力也太大,一般教書的教授根本沒有時間和空間做深入的思考和研究。自然學科方面可能會好一點,因為他們是一邊教學,一邊研究,他們教的是他們的研究成果,影響最大的,是人文和社會科學的學者。比較之下,我在美國的教學生涯,沒有香港這樣忙。在美國,忙的是個人的專業,也許為開會而飛來飛去,但卻可在開會中有所學習得益。但在香港,時間卻是大量花費在校內開會和應付公文的時間。糟糕的是,香港的會議是為開而開的,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可以不開的,十分行政化,也過度的制度化。

 香港高等教育的過度制度化,導致一個普通教授的生活十分忙碌。在開會過程中,很多人並沒有多大的建樹。在這種情況下,時間變得不夠,時間的壓力太大。開會和公文報告,正是香港的管理模式。一個接一個的報告,多得不得了。但在美國,我若拿到一筆很好或很有名的研究經費,如Guggenheim Fellowship,並不需要做任何進度報告。這是很明顯的例子。我至今曾經看過一大堆別人的研究報告,可是報告內甚麼也沒有說,都是草草而成的,把自己的幾篇文章反覆引用。

 林:除此之外?香港高等教育發展還受制於甚麼問題?

 李:香港的學術也很受經濟的影響,經濟的動向帶動了所有的領域;然而,學術應該和任何外在的事物保持距離,不能受經濟太大的影響,否則就不用做學問了。當年新亞有新儒家出來,他們的生活比我們現在苦得多,拿到的錢又少,那為甚麼做得出來?在抗戰的時候,西南聯大反而有大師出來,現在生活優越的時候反而就沒有了。

成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