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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亂想《上流寄生族》

胡思亂想《上流寄生族》

早上去看韓國導演奉俊昊的《上流寄生族》,嬉笑怒罵、黑色幽默、現實諷刺、浪漫溫馨、緊張驚慄、殘酷暴力……一次過釋放所有壓住或搞動的情緒,沒有多餘的枝節,劇情與鏡頭調度的節奏沒有讓人鬆懈呼吸的餘地。低端人口、失業、蝸居、貧富懸殊、貪婪的魔性、永遠攀爬不上的階級等交織議題,入場看一次定然找到許多共鳴,對應自身的影子。

動盪城市裏的黑暗電影院,兩小時內不停胡思亂想,逆向想像(而不作論述)。電影中的窮爸爸一家有三個扭轉命運的時機:第一,假如他們不擠掉女管家,祗讓爸爸當司機、兒子和女兒當補習老師,媽媽留守家裏,三份收入應該足夠改善生活,往後的危機便不會發生,而他們之所以要用盡每個機會,源於獨佔和貪婪的慾望,還有短暫的勝利沖昏了頭腦,在自己建立的騙局中無法抽身!第二,當彼此秘密揭露,女管家夫婦跟他們對壘和講價的時候,假如能夠好好商量找出互利的條件,也不會發生後來的命案,他們之所以拒絕議和,基於臨危慌亂和不信任他人,即使同是寄生人,不是自己便是敵人,不能受威脅也不能分甘同味!

第三,女管家丈夫殺出花園時,假如窮爸爸能夠沉着忍耐,不向富爸爸刺下一刀,局面便會扭轉,女兒被殺的他是受害人,不會變成加害者也不必逃亡,他之所以爆發狂性,激發自一份自尊,富爸爸對窮人身上氣味的嫌棄,觸動了埋藏深處的傷害,自卑積壓了仇恨——我逆轉劇情的方向來想像,反而更能看得通透電影塑造的人性處境,ie, 在特定的環境狀況下,人因情緒、慾望而作出的判斷、繼而行動的結果!這些情緒包括不安、恐懼、焦慮、躁動、憤怒、屈辱,那些慾望包括尊嚴、捍衛、對抗、渴求、熱望和復仇。這三個處境,就是電影戲劇結構重要的三個轉折!

《上流寄生族》密佈比喻和視覺符號,但我特別有感於其中兩個「意象」:一個是「地牢」,窮爸爸一家住在低於地面水平線的「地底屋子」,窗戶外面是溝渠,暴雨時洪水便從窗戶湧入,浸成澤國,但原來富爸爸的豪宅也有一個地牢,是建築師為了防範北韓入侵時候避難的地方,後來卻變成女管家的丈夫避債藏身的空間——低端人口的地底世界,被社會遺忘、遺棄的族群,不見天日,對比擁有經濟地位與專業技能的人活在地面、陽光與草坪!同是一個世界,被分成兩個層級,選擇很少,改變很難!

第二是窮人身上的氣味,那是階級的識別,一個人活在或來自怎樣的環境空間,便琢磨他或她成為某個「物種」,散發那個種類的特性,彷彿打印身體的標記,洗刷或撇除不了,例如坐Benz 和搭地鐵的人便擁有不同氣味,簡直無法掩藏、偽裝或修飾,彷彿死症,被貧窮判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