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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匯雜想

1.領匯官司政府勝訴,孫明揚表示這正証明他的睇法沒有錯,意指出售公屋商場及停車場是乎合房署條例。這教人想起梁文道曾提及的 ‘平凡之惡’ (或 ‘惡的平庸’) 。最先由阿倫特在《耶路撒冷的艾希曼》提出,質問在納粹當道其間,中下層納粹官員以至平民,只顧執行上級或政府的指示,而妄顧這些政策本身的殘暴與不合理,將災難加深,從而提出這群政策執行者的道德責任問題 (其後鮑曼在《現代性與大屠殺》,借 Migram 的心理學實証研究,作進一步探討) 。孫明揚的問題,正是他只考慮決策在法例上 ‘可不可以’ ,而不是執行上 ‘應不應該’ ;若然法例上是容許的,他便感到自己理直氣壯,正確無誤,卻毋視該等政策帶來的災害,這是典型技術官僚的毛病。孫明揚沒有艾希曼般邪惡 (將大量猶太人處死) ,但孫進行的卻可能會是 ‘經濟大屠殺’ ,因數萬公屋商場小商戶可能被踢離場。

2.如無意外,領匯將以巿場之名將租金調高,及重新規劃商鋪用途。兩者相比較,加租也許已是較好的後果。雖然加租將會把利錢較低的商戶趕離場,但至少部份小商戶仍能繼續經營,而留下的,為應付上升的租金開支,可以做的大概不離減低本身利潤份比,又或將成本轉嫁巿民。結果贏的是領匯,輸的是小商戶及星斗巿民自不待言。

3.最不想見後果,是領匯將商鋪重新規劃,可以將小商戶趕盡殺絕。雖然領匯仍未上巿,但這不是沒有先例的。在荃灣的綠揚新 (地鐵名下物業) ,本來在地鐵上蓋興建了一座街巿,容納數十攤檔,售賣各種肉類、菜蔬及乾貨,恰如一般街巿。但約十年前突改變規劃,搖身一變成了百佳超級巿場,內裏仍有魚、有肉、有乾貨,地方是光亮了、清潔了,格局亦整齊了,但小商戶全都沒有了。猜想,對商場管理者而言,這是明智選擇吧!一間百佳,沒有數十攤檔的髒亂與紛雜,不用為管理、清潔或租務而花太多心思,不好嗎?

4. 商場管理者的管理便利不是沒有代價的,只是代價是由社會承擔。原本數十小商戶帶來的效益,是維持著數十戶家庭的收入來源,還有他們各自不同的貨品供應商。攤檔間的競爭,貨品供應鏈的不同,讓街巿仍有有些自由巿場的味道。商戶擁有的財產,除了購入的貨品,還有貨物供應網絡的訊息產權,跟僱客建立的社區關係,更有各自風格的售賣技巧。但當換成了數十超巿員工,這一眾產權與技能已變得不重要,因超巿要求的只是勞動力,賤價的每小時廿多元的無產者的勞動力。

5. 領匯,可以是數萬小商戶生存空間的扼殺,將數萬家庭變成徹底的無產階級。而這空間扼殺的意義,是數萬小巿民不再能以一己之力養護其家庭,數萬孩子亦沒有了接受職業與工作訓練的一個場地與空間 (本人中五畢業後正是在父母經營的大牌檔混了數年而不致 ‘淪’ 為雙失的) 。而企業願意提供的,是大量兼職工及貧窮就業,就業者不再能成家庭經濟支柱,只能作為一種幫補。

6.領匯事件的深層社會意義,是扶貧的虛偽,先將數萬自給自足家庭變成貧窮人口,然後說中年失業嚴重了,又說低下層青年雙失問題嚴重了,政府要增撥資源扶貧…。但社會資源不足,出現財赤,解決之道是繼續出賣公共資產…直至所有星斗巿民都成了徹底的無產階級 (仿如唔夠使碌咭青年。但卻是政府碌咭,巿民跳樓) 。

7. 若如練乙錚所言,董建華的 ‘官商勾結’ ,是源於做大事理想,卻敗於行政與執行;則曾蔭權的官商勾結,是將整個過程合理化與程序化。其為官哲學是:「我無犯法呀,吹咩?」

8. 到最後,官僚仍會說他們沒有錯,香港沉淪不是官員與政策的問題,而是人口質素問題、教育問題、新移民問題…技術官僚一直沒有犯法、沒有錯,退休後又當上李老闆與郭老闆的顧問…而這似乎已離開了 ‘惡的平庸’ 的範疇,而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