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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城市規劃只有絕望? - 記建築與都市氣候講座

今天出席了三聯書店主辦的 Vision Talk「流動 - 建築和環境的關係」,聽到了很多關於建築、規劃與風向的關係,及現時香港的限制及困局。首先,我們先看看以下一向形容:

建築欠缺考慮採光及空氣流通,建築物前後相貼,純粹為追求最大投資回報之商業考慮

這句說話好像是為現今香港而寫的吧?對不起,這其實是一百五十年前倫敦政府檢討當地惡劣居住環境的總結。對,很可悲,現今的香港居住質素與一百五十年前的倫敦差不多。經常強調「國際大都會」的我們,基本的生活質素比人家落後一百五十年。

還有,在十八世紀未,香港發生黑死病,事後政府的檢討報告提及六項最重要的原因,當中就包括「居住環境過份擠擁」及「欠缺陽光與新聞鮮空氣」。這兩點,以在現今的香港居住環境中亦是處處可見。

是次講座以風向流動為題,那麼香港是否一直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呢?其實不然,早在八十年代規劃將軍澳時,政府就做過風向流動的研究。但是,結果因為要死守「地盡其用」及盡量提高賣地收入,結果還是沒有採納研究報告的建議。至於較近其,講者表示前啟德機場及北角村位置的重新規劃亦有作風向研究,但最終規劃會否採用仍是未知之數。觀塘與中上環某重建項目亦有考慮風向及通風因素,數據上會有較好的風力,但同時由於設計通風其實應該是全港性的規劃,所以單以某街道、某樓盤作研究其實成效也很有限。

要整個城市的規劃都跟從整體風向流動及環境安排,要如何達到呢?香港現在正在作全港環境圖,以使日後規劃使用,而這個做法是德國在二十年前首先使用的。當時,德國的環保意識高漲,在 Green Party 推動下通過了一條很重要的法案:「任何建築均不得影響周邊環境。」要怎樣做到呢?德國在每一個城市都做了仔細的環境數據圖,清楚知道城市的風道在那麼、知道各地方日照的程度是怎樣,然後再指定那個地方可以建甚麼建築、建多高、建多長、建多密等。此法案的成功,引來很多國家效法,包括日本東京也有類似計劃。

東京市與香港有類似的情況,都是已經有大量建築物已經完成,所以其改良方法值得我們參考。東京在完成數據收集後,先定下有甚麼地區情況最惡劣,以及對東京整環體境影響最深,然後就先整治那些地區。如果這些地區有重建或重新規劃的項目,就必需以考慮整體城市環境為大前提。同時,立法規定所有建築物必需有最少三成面積是綠化。在多種政策齊下的情況下,東京的環境及氣候漸漸得到改善。當中的政府固然值得香港參考,但是其背後的施政方法及信念更值得我們借鏡。

經過講者的經驗,加上台下觀眾的連珠妙言,我完全體會到一個風向問題背後牽引著整個政府、整個商界甚至整個香港文化的問題。台上的教授與建築師在去年年尾就完成了一項關於風向流動與建築的研究,甚至已將科學數據轉化為行政條文,向政府建議了在審批規劃上考慮及計算的方式,可以立刻運用在規劃署。但是,早前政府忙著辦特首選舉,此等麻煩的規劃建議被擱在一邊;現在政府則說要重組三司十一局,所以規劃建議又再遲些再考慮。本來,就算現在修改審批方式已要等三至五年才見效,但政府連考慮意見都要一拖再拖,究竟我們要等到何時?

至於另外一些在 SARS 後訂立的新建築設計規章,則其實形同虛設,因為政府容許發展商選擇使用新章或舊章,結果由於方便設計,發展商就通通使用舊章。同時,在場亦有建築師表示新章太難使用,顯示政府的支援完全不足。如此制訂了新章但又任由新章荒廢,又有何意義呢?

還有,現在由十一局改為十二局,是否能夠根治現在部門各自運作的問題?就以建築環境風向問題,涉及的不單止是規劃部門,還有交通及道路安排,部門之間是否能互相配合,不要各自為政呢?現時政府在建築上有要求考慮關於風向的條文,但是在已有制度中其重要性遠比其他條文低。我們又是否能夠全面地審視及討論我們需要怎樣的樓宇呢?

說到底,要根治建築帶來的環境問題,還是要牽涉到政府的收入。因為建築師清楚指出,雖然密度高不一定代表建築對環境影響差,但香港現有的建築比率實在太高了,難以有較好的設計。但如果比率減低,則代表政府的賣地收入亦會減低,政府是否願意為了環境而調整個財政方針?市民又是否願意為了生活環境而接受隨之而來的改變?

說到市民,現時人們聽到「無敵海景」、「豪華會所」就趨之若鶩,彷彿隻是六七十層高的豪宅就不能住人似。香港人能夠改變自己對住宅及配套的觀念嗎?我們在看住宅內部的同時,可否多考慮該住宅對周邊環境的影響?我們能否用行動告訴業界,我們不要屏風樓、不要蛋榚式樓宇?

建築與環境的問題如此複雜,香港是否只有絕望?我認為不然,但可以看出香港由政府、業界到市民,都有責任。政府是最該帶頭改變的組織,如此龐大的組織需要決斷及有能力的領導者來將新的管治信念準確地由管理層帶到前線員工上,特首有必要負起些重大的任務。其次,就是市民本身,大家都明白「行動最實際」,我們要清楚表示香港需要怎樣的住宅建築。至於商家,他們對政府的影響固然重,但是市民、消費者才是最能影響他們的群體。只要政府與市民共同向著其目標出發,商家也必定無可選擇地要跟隨。

P.S.1.順便也說一說會上提及的屏風樓研究。建築師提到,屏風樓的研究其實不單止是眼看見樓宇排列這般簡單。首先,必需要先知道該區的風向流動,才知道怎樣安排樓宇是最恰當,以及分析現有的一排樓宇是屏風還是形成風通道。教授研究過環保組織的屏風樓報告,表示的確大部份樓宇是形成屏風效應,但是有少部份 —包括被評為屏風之最的東涌某私人住宅 — 其實屏風效應很低。

其次,樓宇的設計亦可以在密度與風向之間取得突破。這點雖然香港的樓宇設計上較少見,但也有個別例子,例如匯豐總行的地積比率機乎達到香港之最,但是由於地下有很高大寬敞的通風空間,所以對地面通風影響很低,讓海風可吹向內陸。日本有更先進的研究,證實只要建築物經過巧妙、有趣的設計,就算是密破較高,仍可做到通風效果。不過,建築師也補充,說密度越高、設計的難度就越高。以香港現時的密度是奇高,可否略為減低,取得更好的平衡呢?

再者,香港很嚴重的問題是「蛋榚樓」–住宅一枝枝地「插」在商場及平台上。這種設計,建築師說在世界任何一個先進地方不容許的,沒有可能允許建築物佔用機乎百份之百的面積。這種建築,存在於香港任何一區,將地面的空流流動完全阻隔了,成為真正影響每一個人的「矮屏風」。要解決現有的屏風樓問題,其中一個最可以考慮的方案就是禁止這種建築的出現。 (我忽發奇想,是否可以將現有的蛋榚切開,或在中間開個洞、種種花,以改善現時居住環境的通風呢?)

P.S.2. 還想引用一句教授的信念,值得當今建築師參考、反思:「規劃與建築,是應該為有需要的人而做。有需要的人,不是指能夠到荷蘭渡假的一群,而是指要留在街上乘涼的一群。

按: 圖為編輯所加, 是未來中環填海區的規劃(按城規署提供的地積比和 zoning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