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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國明: 慶祝日本戰敗

  過去一個星期,西方國家盛大慶祝二次大戰結束六十周年。這樣的盛事,本地報章當然詳加報道;但讀報之餘卻猛然想起在印象中好像從來沒有官方慶日本投降的活動。九七前,香港重光日是公眾假期,但九七後,為了跟內地看齊,為了五一和十一等假期,重光日便要讓路,也就是說,連唯一與日本戰敗有關的假期也取消了,早前反對日本篡改歷史的人不知有沒有想到這一點。

  為什麽我們的歷史意識好像只有七七和九一八這些日子,卻沒有日本戰敗的日子?當西方國家盛大慶祝戰爭結束六十周年,各國領袖齊聲表示要締造永久的和平時,中國和日本的關係卻出現緊張,而台灣問題導致戰爭的可能依然存在。情形十分清楚,歷史上不曾大一統、曾經不斷發動戰爭的西方國家已深明戰爭的可怕,並且達成和平共存境地,從這個角度來看,中國仍是遠遠落後

德國反省 為己為人

  每當反日的聲音高唱時,人們便會不期然提出這樣的問題:為什麽日本不像德國那樣深切反省自己的罪行?遇着這樣的問題,不禁要質疑提問者的歷史識見。戰敗的德國一分為二,東邊的歸入蘇聯的陣營,奉行共產主義。西邊的則依從西方的價值,建立民主體制。實行共產主義的東德並沒有深切反省納粹的暴行,對東德當權者而言,那是另一個時代的事,與他們無關,尤其是東德奉行的共產主義,一種起碼在原則上與納粹主義不相干的體制。真正對納粹暴行深切反省的其實是實施了民主體制的西德。而民主體制又以英、美、法三國發展得最成熟。德國在十九世紀時是由一向奉行君主專制的普魯士統一起來的,統一之後奉行權威主義。魏馬時代才首次建立民主體制,但幼嫩脆弱,令納粹主義有機可乘。因此,對西德而言,深切反省納粹的暴行其實也是鞏固民主體制之道。為己為人,德國要深切反省。對日本來說,事情便好像不是一般黑白分明,連中國人自己也不會慶祝日本投降,叫他們反省什麽?

新特首也可能是敵人

  要反省的,反而是為什麽中國的官方代表不去慶祝日本戰敗?中國國家主席、共產黨總書記胡錦濤老遠跑到莫斯科參加人家的慶祝,還要求人們重視中國對結束戰爭的貢獻,他會否主持日本戰敗的慶典?今年不會,在可見的將來也不會。為什麽?難道是因為當時領導中國抗戰的政府並非是後來執政、統治中國的政府?莫非是因為日本戰敗投降,另一場同樣可怕的戰爭隨即在中國展開,根本不值得慶祝?莫非對當今的執政者而言,成功奪權比任何事情更重要?既而要反省,便不能馬上提出答案,以上的問題也就讓人們自己解答好了。

  可以肯定的是,一個從不慶祝抗戰勝利的國家並不能算是一個正常的國家。與其花費精神來替日本這個我們不太認識的國家斷症,分析其不願認錯的因由,倒不如用時間來理解為什麽自己的國家連打敗敵人的日子也沒有慶祝。一個明顯的切入點就是1949年之後的歷史。那個時期的特點就是處處都是敵人,這點也許解釋了為什麽沒有慶祝戰敗日本。既然是敵人,便不可能一舉打敗敵人,只能保持高度警覺,隨時隨地跟敵人鬥爭。換言之,文革的種籽早在中國土壤埋下,其惡果亦依舊影響我們。回鄉證的措施便是最明顯的例子。九七回歸之後,在香港生活的中國人要返回內地,首先要申領回鄉證,這項措施就如同到外國旅遊首先申請簽證一樣,並非所有簽證都會自動得到批准。一個國家的公民不能自由進出自己的國家,連在國家之內自由活動也不可以,實在匪夷所思,唯一的解釋是,對當今統治中國的政權而言,每個公民都有可能是敵人,因此要處處提防。就連特首的任期問題也是因為新的特首也可能是敵人,因此施下馬威,任期由五年縮至兩年。處處都是敵人,有時敵人更躲在暗角,日本起碼不是在暗角的敵人。

馬國明
信報財經新聞     2005-0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