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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tanian,接下來你想怎樣呢?

在北京尋找百花深處之時,機緣巧合地跟友人到了東四環外的花家地南街的中央美術學院參觀。現在的中央美院很大,幾幢教學大樓充滿包浩斯感覺。外貌及內部設計全都十分統一,又有通道相連,教外人不容易辨清方向。跟院內老師在幾幢大樓的狹狹長長的走廊裏團團轉,上上落落,像走進了一個大胡同。或許是因為都是「學院」的關係,中央美院的上課形式、氣氛及情況跟中大藝術系的都很相似。這裏三年級同學方開始學習山水,完成了功課以後就由老師評改,一大班同學拿著自己的功課,圍著老師,老師仔細地看著畫稿,點出需要改善的地方,又提筆修改;油畫班或國畫人物班的同學對著模特兒思索怎樣處理自己的畫面,各人的物品都多,教室都變得狹窄。的確,有點時光倒流的感覺,這感覺在現在已經重新裝修的中大藝術系裏都早已無法找到。不過,獨立的學院還是獨立的學院,中大藝術系始終只是小小的學系,單在可以使用的空間上已不能相比,雕塑系的同學在半露天的地方上課,陶藝室樓底有兩三層樓高。而且,學院裏除了純藝術的範疇外,亦有商業設計及攝影與數碼媒體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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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美院國畫及西畫班同學上課情況


雕塑系同學上課創作地方

離中央美院不遠的是「七九八工廠」大山子藝術區。因與中央美院的距離不遠,藝術家的工作室又處於工廠之內,教我不禁聯想到中大與火炭工業區的關係。得中央美院老師協助,我得徐修凱這位在藝術區內設個人工作室的藝術家接待。「七九八廠」原先是工業地區,但北京下崗情況嚴重,輾輾轉轉,中央美院先租用此地作為移師花家地街現址的「中轉站」,2000年中央美院撤出,差不多同一時間,開始有藝術家租用這些廠房。另一邊廂,香港工廠北移,中大藝術系的「二樓五仔」因為學系畫室失火而開始到火炭租用工廠大廈,加上呂振光及關晃高調遷入火炭,並開始開放工作室的活動,漸漸吸引不同藝術家進入。


七九八裏的其中一個展場



七九八藝術區街景

兩地情況很相似。可是,現在的七九八,除了藝術家個人的工作室外,更令人欣喜的是有不同性質的創意工業進駐。大型的畫廊、具文化視野的餐廳或咖啡店都有不少,甚至出現混合畫廊與表演場地一身的場所出現;至於「藝術家工作室」,不只有從事繪畫、陶藝或雕塑等傳統媒介的藝術家存在,還有攝影、設計公司或廣告公司。可以說,七九八是名符其實的藝術區。七九八藝術區的藝術家雖然都渴望少做點創作以外的謀生差事,但其實,他們不願意做的所謂差事都具備(低能)香港政府所說的創意工業成份。繪畫國內傳統風景繪畫的藝術家,在畫室的另一邊會變成會用mac機的室內設計師,聽說還幾「搶手」;鑄銅搞雕塑的女藝術家,又會帶你去看看畫室內的陳列室,介紹她設計的飾物,又會告訴你她與東南亞各地廠商的生意關係。另一邊的攝影工作室,會放置一些替商品拍攝的相片,他們的最新工作是替中國女排二傳手馮坤拍造型照,給一家運動連鎖店使用。

反觀香港的藝術家,除了教畫、(委身)藝術機構當行政人員或接散job浮浮移移外,還有甚麼生存之道?有人會「投訴」為甚麼藝術家要自己寫簡歷、整理作品、拍作品相片、搞展覽寫計劃書、搞宣傳寫評論、做宣傳品設計及做行政聯絡功夫。這到底是不是藝術家該做的事?倘若要藝術家承擔這些工作是不合理的話,那麼香港以外的藝術家又為何可以兼顧得妥妥貼貼?雖然香港的大環境未能配合新一代的需要,但前輩藝術家認為新一代藝術家欠缺力量的印象,的確需要七字頭的這一代藝術家們好好記住,以為警惕。要將七九八與伙炭及兩地的藝術家平排觀看,不是媚外(內?),亦不是政治正確回歸祖國的懷抱,只是希望從相約的情況重新審視當下的香港藝術及藝術家情況。Jeff說不能直接將國外或國內的藝術村經驗引進香港,原因是藝術圈與商界沒有好好地接上軌道。我反而認為,整個大環境跟香港藝術家的處境與態度直接影響伙炭藝術家聚居的情況。

當初,藝術家進入工廠大廈,只是因為他們需要一個較大而又便宜的創作地方而已,而租用廠房的行動是個別行為。到後來,為甚麼要開放工作室?多多少少都有點招待友好登堂入室的意味。因為登堂入室,認識火炭一場的藝術界朋友漸多,而選擇進駐火炭工作室的藝術家或單位越來越多。火炭變成「伙炭」,甚至出現「Fotanian」一詞,合伙、聚居的味道更加強烈。然而,當成為藝術雙年展配套活動及獲得藝術發展局資助的時候,工作室開放計劃的意義怎也與最初的「以室會友」有所不同。為甚麼要主動接待學校做介紹?告訴師生香港有藝術家之後又如何?為甚麼要出版刊物介紹伙炭?為甚麼傳媒要來訪問伙炭新人類?而又為何不去做點新移民租住工廠大廈作為暫居住所的調查分析?為何不去介紹一樓一鳳進駐住宅大廈的淫業新人類?我這樣問,不是批評開放工作室這行動或主辦這次活動、花時間花精力的藝術家朋友們,而是想反問一下所有的Fotanian,到底有沒有想過為甚麼要開放工作室,又有沒有細心思索開放工作室能達到的成效可以有多少?

呂振光玩潑皮,都只是因為他近年得心應手,遇到個好地方遇到些好朋友遇到些好學生,心花露放面紅紅地穿著底衫提著紅酒,與含羞答答不計成本20蚊一本希望更多人喜歡她的《圖畫手記》的區凱琳一樣,根本毫無分別。兩人現在活得滿足,活得自在。可是,其他的Fotanian呢?藝術家完全自主開放工作室,是個好的決定。Fotanian雖然不少為中大人,但其實是來自四方八面,對藝術的理解及面向不同,獨立地自家搞自家的開放形式是理所當然的。然而,開放工作室有拉近「展場」與「工作室」的關係的目的,到底如何拉近這個關係?一個千多尺有三至六個人不等使用的工作室,到底有沒有足夠的空間讓「展場」與「工作室」拉近?我只看到觀眾與展品、觀眾與藝術家的實際距離是真的拉近了。另一邊廂,教人惋惜的是,2004年伙炭「展出」的作品中,竟看到上兩次工作室開放時展出的作品仍被展示出來,而另一部分的藝術家,又的確是「開放」工作室而已,主力讓觀眾走進來溝通一下。「工作室開放計劃」不等於「伙炭人聯合展覽」,正其名後觀眾大抵心裏有數會遇到上述的情況。說得好聽的是「各開放單位展覽主題各異,組織方式不一,或展示年來創作成果、或另設策展主題」,但我有點懷疑,到底每個單位的藝術家們,是否都能在謀生及創作之餘,抽到一點時間來準備這次開放?當我閱讀到《伙炭2004》中各藝術家的訪問時,我是十分欣喜的,因為這本結集能讓各伙炭藝術家說說自己的情況及看法,具體而完整,可以讓公眾人士更了解藝術家的處境與視野。同時,亦可窺見他們對於開放工作室的理解。可是,寫過計劃書或報告的人都知道如何以文字來包裝現實的情況。Fotanian心目中的開放工作室理念,到底有沒有得到落實及圓滿?我並不知道。

外界一提到在工業大廈開設個人工作室,很多時都會有以下兩個反應:一,咩係工作室?二、係火炭度開?伙炭的藝術家聚居情況已有點名聲。可是,退回一步看,以工業廠房或商住用地作為工作室的情況根本一直存在。觀塘、九龍灣、柴灣、灣仔,或新界村屋裏,分分散散地成為藝術家自家小天地,甚至現在的Fotanian都曾香港其他地方找個小天地。所以,Fotanian並不是唯一,而中大藝術系亦絕對不是「香港藝術代表團」我對於以「香港藝術代表團」來形容中大藝術系歷屆師生頗為反感。無疑,中大藝術系人才輩出,不少本地藝術家都與此有關。可是,香港的藝術圈就只有這一撮人嗎?又,出身中大藝術系的都盡是能代表香港藝術的人嗎?再者,現在中大藝術系的情況,不用多說,大家心中有數。她仍能培育出優秀的藝術家,很大程度是因為老師及同學的個人努力及才華所致,而並不是因為學系本身。


七九八裏的一所餐廳

一個藝術家自家小天地,本質上就是藝術家創作的家、精神寄託的家,現在那麼多人在火炭落腳,相信都是因為有人在隔壁有個照應的關係。2004年伙炭工作室開放計劃告一段落,來年又會不會又來一次?倘若要再來的話,各位Fotanian你會怎樣給人家看看你的地方。你們會不會(或有沒有需要)越搞越大,高高興興地搞個「伙炭藝術(表演)團」?而Fotanian又有沒有能力(或有沒有需要)繼續壯大,成為民間主導的藝術景點?我是個局外人,對於伙炭裏的事情並不全知曉。Fotanian才清楚身處的環境與條件,才知道下一步可以怎樣發展。不過,如能安安份份地告訴公眾藝術家的工作環境是怎樣的,那其實就已是很好。

撰文:阿三
2004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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