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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人》穿越時代百年 談消失與離散 導演寄語勿忘世界之大

《不存在的人》穿越時代百年  談消失與離散  導演寄語勿忘世界之大

(獨媒報導)2019年以來,香港乃至世界都在發生巨變。政治、疫情、戰爭、移民,得不到一刻喘息。你會否感到,世界末日彷彿經已來臨,迫不及待想躲藏在與世隔絕的地牢之中?

導演兼編劇張學良回望過去一百年的時代變改,瞬息萬變又不過是曇花一現,再將對世界、城市和個人的思考化為舞台劇《不存在的人》。作品虛構出地牢裡相遇的一對男女,以片段式的對話和舞蹈推進情節,並穿插近一百年來的歷史片段,以漫長的時空思考當下。作品將於9月29日至10月8日,在賽馬會黑盒劇場演出。

面對消失和離散,他將香港視作根,是「可以返去嘅地方」。在種種困厄壓向我們的時候,張學良不願忘記世界之大,而創作演員阮煒楹亦希望自己保持覺知,留意屋企漏水、城市水浸、有個國家正在打仗。

創作演員阮煒楹、導演兼編劇張學良
創作演員阮煒楹、導演兼編劇張學良

「嗰一日」:一個世代的改變,或是世界末日

《不存在的人》的故事從一個在地牢貨倉中工作的男孩展開,他從收音機中得知,外面是世界末日了。從小窗向外窺探,恐怖景象令他將自己反鎖在地牢,生活了三年。等到他不再相信還有人的存在,一個女孩身穿保護衣,突然來到這個地牢。世界末日的「嗰一日」,反覆出現在二人的對話中。

「嗰一日」,在導演張學良眼中,既可以是個人記憶的錨點,也可以是歷史上的重要時刻。他感嘆,2019年到2022年,香港乃至全世界都變得很快——政治、疫情、戰爭,人類彷彿進入另一個世界。他用地牢的門象徵這種「困」:「返唔到去以前,又唔係好知而家嘅世界係點。」

張學良形容很多「嗰一日」逐漸被淡忘,查理斯王子在主權移交儀式上的演講、首次火箭升空、「9·11事件」、希特拉的演講、楊紫瓊在奧斯卡的獲獎感言等等,作為近一百年來的重大事件,以錄音片段的形式被導演結合近配樂中。他亦認為流行文化可以標記一個世代的改變,於是將《康熙來了》最後一集,以及《叮噹》裡林保全叫的那聲「大雄」,一併加入其中。

對於個人記憶而言,「嗰一日」更多的是生離死別。創作演員阮煒楹的「嗰一日」是父親去世的那天。當時,她仍是個學生,從一家四口變成一家三口,一日之間就是兩個世界。


《不存在的人》綵排相片

「不存在的人」:書寫消失與離散

導演將對社會的觀察和思考,揉進兩位主角的對話中,探討生活中各種「不存在的人」。他指,我們最容易聯想到不存在的是過身的人,或者是不知為何被消失的人。

抽象些看,張學良認為城市裡不被看見的人也彷彿不存在,譬如颱風後掃街的人、凌晨修整路軌的人、劇場後台工作者等等。他又指,正因某些時刻發生的事件,我們產生巨變,「返唔到去,無咗了」,於是「從前的自己」也不復存在。

他承認自己對人和事物的變化敏感,於是更關注消失和離散的議題。2009年,他作為編舞之一,在自己成長的蘇屋邨帶來現代舞作品。當時恰逢蘇屋邨展開重建計劃,團隊成員去到他兒時居住的單位,拆下水錶予他留念。

這兩年,大量港人移民,張學良自言不知送別了多少人。其中一位同住蘇屋邨的朋友在移居英國前,與張學良故地重游。他們拼湊回憶,發現除了在重建計劃中被保留的「蘇屋邨三寶」,其他地方已完全不同,感嘆「拆咗羅浮宮可能無乜感覺,但拆咗蘇屋邨對我嚟講就好大鑊」。見到屋邨「變晒」,他稱那一日之前的自己,也成了「不存在的人」。

《不存在的人》綵排相片

「井底之蛙」:有個地方可以返去,先可以去得更遠

在數不清的送別回憶中,有一程巴士被導演融合進演出中。送機那天,他恰好坐在上層最前的位置,於是用電話將全程拍攝下來:從家到機場,變幻的橋和循環的海。張學良自問,移民的朋友是否每半年可以見一次面,得到的答案是:「慢慢就唔會」。

今年七月,他飛到英國探舊友。他形容對方彷彿停留在離開香港的時刻,反觀香港飛速的變化,唏噓地說科技看似方便,但移民產生的距離是難以逾越的,大家有各自的生活。

在導演看來,香港自1980年代起就不斷出現移民潮,歷史總是循環往復。眾多討論離散的文藝作品中,王家衛《春光乍洩》的結尾令他印象深刻:黎耀輝(梁朝偉 飾)去到台灣見到麵檔裡的小張(張震 飾)。張學良指,正是因為小張有台灣的家,令他可以到達比黎耀輝和何寶榮(張國榮 飾)更遠的地方。

於是,他將這個感觸結合「井底之蛙」的改編故事,置入是次創作。兩個角色在密室中討論離開和留下,亦呼應了港人如今頻頻面對的問題,導演以另一種心態看待移民:「有個根,有個地方可以返去,先可以去得更遠。」

《不存在的人》綵排相片
《不存在的人》綵排相片

「打開嗰道門」:睇大啲,用覺知解結

世上最後兩個人躲藏的地牢,與外面的末日廢土不過一門之隔:關上,是可以隱匿的安全屋;打開,是未知的世界。導演認為這道門是個百變的隱喻,身處近年來的香港,我們都被困在這地牢裡嗎?兩位主創不約而同表示,我們並不身處同一個地牢,而是活在各自的地牢。

「都唔係唔嬲,但你唔會畀自己咁嬲。」張學良談起九月初的那場黑色暴雨,城市處處水浸,陷入停擺。他收看了政府當日召開的記者招待會,笑言自己竟越看越胃痛。他坦言現時環境下,自己已經不會在社交媒體分享看法,但這所謂的冷靜下總有萬般情緒滾動。

要打開那道門去面對嗎?張學良在創作中嘗試解結,希望可以「睇大啲」——「雖然自己屋企漏水、樓下打劫、不遠處有山泥傾瀉,但唔好忘記個世界有幾大」。他又補充道:「香港都唔係得呢幾年變化大啦,闊嘅世界觀會令我哋有力量。」

哪怕世界末日了,地牢裡的人也要好好走下去。怎樣才是好好地活過?阮煒楹給出的答案是「覺知」——從自己開始,留意到屋企漏水、城市水浸,有個國家正在打仗。張學良則表示要少些恐懼,承認「this is your life(這是你的人生)」,或許可以幫助我們認知自己的人生。

《不存在的人》綵排相片
《不存在的人》綵排相片

演出:《不存在的人》
時間:9月29日 - 10月8日
地點: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 賽馬會黑盒劇場

記者:王佳文
攝影:劉裕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