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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雪:為什麼光有普選不行

資本主義社會的特徵就是讓企業積累利潤的需要,凌駕於普通勞動人民的需要。如果大家想有一個公義和平等的社會,就不能夠簡單地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改革政治制度上面。政改最多只可以緩和資本主義帶給普通勞動者的惡果,而且往往只是暫時的緩和。光有普選,並不能解決勞動者受經濟剝削的事實,更不可能結束剝削。歷史一次又一次證明,單單改革政治制度是行不通的;而代表資本的政黨也不斷證明他們會出賣勞動者,使剝削制度得以延續。十九世紀英國工人階級為普選而進行的鬥爭經驗,為大家提供一個很好例證。

1839年7月,全國有超過150萬人簽名向英國下議院請願,人數相當於當時有限的選民的兩倍以上。這份由工人運動發起的請願書,被稱為人民憲章,它提出了六項要求,針對英國的腐朽政治制度進行改革。 1832年改革法案把選民微微擴大到包括中產階級。按此,在1839年,在全英國大約 1300萬成年人之中,只有858,270人(約 18%的成年男性)有投票權。絕大多數人口仍然被剝奪公民權。此外,一半的國會議員若非是貴族後裔,便是從不足1,400選民中選舉出來。憲章運動代表著沒有議政權的人民的憤怒和不滿。他們的6項要求包括平等代表權(指劃分選區要平等),普遍的男性普選權(21歲以上男性),議會每年改選,廢除財產資格要求,以無記名方式投票,議員要有薪酬等。這六個要求本身非常有限,純粹限於改革政治體制。當中主要的要求是普選。至於提出普選的理由,不同的領導人有不同理解。一些較溫和的憲章領導人,如憲章作者威廉·洛維特(William Lovett),提出的理由接近一種“道德”論調,就是說,除非讓工人有權投票,否則難以要求他們遵守他們無份制定的法律。別的領導人則天真地相信,工人階級一旦有了普選權,就可以擺脫經濟剝削。

無論如何,整整一年的國會請願運動,使憲章獲得人民的廣泛支持。群眾集會和示威遊行吸引了成千上萬的勞動人民,但這不只是因為他們渴望投票,也由於他們想結束他們由貧窮、飢餓和失業所造成的痛苦。1832年雖然已經擴大了選舉權,但窮人的處境只有更壞。1834年國會通過濟貧法,工人更覺得被剛獲得選票的中產階級出賣了,因為這個濟貧法實際上削減濟貧金,而唯一的濟貧措施就是讓窮人進類似監獄的“工廠”工作。一個較激進憲章領導人奧布萊恩(Bronterre O’Brien)認為,政治民主的目的也是為了實現經濟和工業民主。唯一可以消除剝削的辦法,就是不僅在政府,而且在整個社會的每一個工業部門都建立民主。

當憲章派的請願書被國會否決時,憲章運動中就有很多人議論,以“全國放假”為名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大罷工。這將鼓舞鬥爭,對統治階級造成嚴重的經濟壓力。但罷工的呼籲分裂了憲章的領導者,暴露了他們的弱點,所以罷工並未發生。接著,憲章運動許多領導人和群眾被當局圍捕和監禁。

但憲章運動並沒有在 1839年結束。相反,它在1842年1848年分別有過兩次高峰。這兩次運動,雖然規模不同,觸發的原因卻非常相似,都是由於經濟蕭條令到工人階級又一次陷入了嚴重濟困難,很多人裁員減薪。同時,富人的奢侈消費卻繼續增加。

1842年和1848年一樣,當憲章派的請願被拒絕後,立即導致工人階級的反抗。1842年發生英國歷史上第一次總罷工。首先由礦工自發抗議減薪,罷工迅速傳遍全國,到8月中旬涉及50萬人。但是,許多憲章派領導人都反對罷工。同樣,在1848年4月,憲章派在倫敦舉行一次群眾集會,當軍警介入時,憲章派領導人就宣布解散集會。

1848年的鎮壓之後 ,政改運動暫時消沉下去。同時,法國卻爆發革命,在1848年2月更成立了由普選產生的政府。然而,選出來的國會議員,大地主和資本家之多,比以前未經普選產生時更甚。這說明透過普選產生的政府,可以照樣同工人敵對,也照樣壓迫工人。

1860年代,憲章派的普選權運動再起。這次運動同上幾次很不同。首先這次運動可以追溯到美國南北戰爭的刺激,當時英國有強大運動反對介入美國內戰。而這次憲章運動的領導人,例如愛德華·貝斯尼(Edward Beesly),在1863年的一次集會上的發言,就很鮮明地向工人指出,工人階級之受剝削,到處一樣:

“世界各地的勞工運動,目的都一樣。我毫不懷疑,我們的上層階級只想把你們當牲口來出賣,甚至當中那些自稱為自由派者,他們也認為,你們已經擁有太多獨立性和行動自由,多得不會對你有好處。”

1865年憲章運動成立了改革聯盟(Reform League),鼓動一人一票。聯盟的領導委員會只有一半為工人,其餘是律師和企業家。當自由派政府提出了擴大選舉權的法案,改革聯盟便分裂了,一派主張接受政府建議,一派反對,並且發動群眾運動。政府這時急忙讓步,推出1867年的改革法案,增加一百萬人的選舉權,並首次包括了少部分工人。這時殘留著的改革聯盟感到滿足,就宣布解散並加入自由黨。

這次失敗並不代表工人爭取自己利益的運動的結束。到了1880年代,開始湧現新的進步運動,他們繼承憲章運動,而且這次更是直接針對社會不平等的根源。這導致英國第一個社會主義政黨的建立,它的名字叫社會主義聯盟(Socialist League)。這些社會主義者向工人解釋資本主義制度如何導致工人受剝削,還向工人建議怎樣鬥爭才能結束社會和經濟的不平等。由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執筆的社會主義聯盟宣言指出:

“工人雖然生產所有社會財富,卻對生產或經銷沒有控制權。人民是唯一真正的社會的有機組成部分,卻被視為純粹附屬於資本的東西,純粹是機器的一部分。這必須從根本改變:土地、資本、機器、工廠、車間、倉庫、交通工具、礦山、銀行,所有這些生產資料,所有財富的分配,必須宣布為所有人的共同財產。而每個人將得到他的勞動的全部價值,不用被扣除資本家的利潤。”

宣言的精神就是超越純粹形式上的政治民主,而主張全面的社會革命,來廢除造成經濟不平等的根本社會原因。聯盟的會員人數很少,內部也不一致,但他們所主張的社會主義思想,卻對當時正在參與罷工浪潮的工人及其領袖產生影響。1888年夏季,東倫敦的Bryant and May火柴廠女工發動一次成功的罷工,迫使管理層廢除對工人處以罰款的制度,而且爭取到組織新工會的權利。接著其他工人紛紛效法,包括天然氣工人、碼頭工人、製衣工人等等。他們爭取到組織新工會的權利。同時,社會主義思想在這些新的工會領導人中也發生影響。鬥爭勝利產生了一種新的信心,這可見於1890年的五一大遊行,因為這是英國第一次舉行這樣的遊行。恩格斯對遊行這樣評論說:“1890年5月4日,英國工人階級首次加入偉大的國際部隊。他們那漫長的冬眠終於打破了。舊憲章派的孫輩們正加入戰鬥。”

可是不久之後,雇主對新工會的勝利進行全面反攻。工人的失敗導致依賴議會活動的路線抬頭。這就是獨立工黨(Independent Labor Party)成立的背景。 1899年的工會代表大會通過了一項決議案,呼籲召開會議成立勞工政黨。次年2月英國工黨成立。

英國實行全面普選已經有82年歷史,而工黨從成立至今也過了110年。這個黨致力於改良主義,它宣稱代表勞工利益,卻總是食言,近年尤甚,實行私有化和裁員減薪。經濟民主更遠未實現。老百姓的生活仍然被忽視,他們照樣被資本家剝削,這些資本家只知道賺錢。雖然爭取普選非常重要,我們不應該幻想靠它就能結束剝削和改善我們的生活。工人階級今天需要的,是建設一個爭取工人階級利益和反對資本主義制度的政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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