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捐款

楊穎仁:救救我們,救救我們的最低工資

七月十七日,《最低工資條例草案》終於在立法會通過,儘管比國際勞工組織的指引落後了八十二年,香港打工仔的最低工資總算落實在望。可是,假如我們將這個結果稱之為「勝利」,則未免太早——這個萬眾矚目的《最低工資條例草案》,其實是殘廢的,企圖挽救它的議員修訂全部不獲通過。

殘廢一:立法會斷舌截臂

為何殘廢?立法前夕,最低工資價位在輿論裡鬧得沸沸揚揚,工會要求時薪三十三,自由黨的張宇人在城市論壇放言壓價至二十元,諸般爭議耳猶在耳,可是立法會辯論延綿四日之後決定最低工資幾多錢?如今水靜鵝飛,無人懂得回答,皆因問題問錯了:立法會無權決定最低工資水平。有權決定的是特首,最低工資委員會閉門談好了一個價碼後交給特首,他說就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而這個委員會一十二個成員均由特首欽點,有諮詢權無決定權,講人自講。換言之打工仔的衣食最終取決於特首,又或者是特首背後嚴重向商家傾斜的小圈子選委會。
商議最低工資政策的過程交由委員會黑箱作業,立法會無權插口,猶如斷舌;決定政策內容的是特首,立法會無權插手,猶如截臂。與其說《最低工資條例草案》是落實最低工資的保證,倒不如說它是把立法會斷舌截臂,阻止市民藉議會制訂合理工資保障的屠刀。

殘廢二:家庭傭工出局

不過,把寄望放在立法會身上原本就未免超現實,畢竟當下偏頗的議會格局難以伸張公道,將家庭傭工逐出最低工資保障正是一例。是次立法之所以矚目,皆因那是全港性、跨行業的最低工資立法,箇中隱含不分工種均受保障的平等原則。偏偏民主黨、公民黨的中產政客為求自身階級利益齊投棄權票,站在僱主立場坐視保皇黨把家庭傭工踢出法例保障,逼使他們繼續接受現行《入境條例》規定的更低工資。無論日後的最低工資政策是誰是蛇,與廿五萬長年服務香港的外傭已然無涉。

這是再一次變相否定外傭的市民權。原則上,如此條例無異支持政府逃避提供託兒服務,支持資本家逃避提供堪可養家的工資水平,把婦女趕往就業市場並把她們的就業潛力建築在更低薪的外地婦女之上;技術上,當一些快餐店員工也享有膳食供應的時候,折合食宿的最低工資計算方法是否不可能?當醫生的候命時間必然被理解為工時之的時候,將家庭傭工的候命時間算進工時又有甚麼不可思議?剛通過的《最低工資條例草案》是不平等條約,對外傭而言算甚麼勝利?那只是失敗的烙印。

殘廢三:實習工作無規管

身受不平等條約之苦的除了家庭傭工,還有實習學員。根據政府提出的修訂,《最低工資條例草案》將不會規管廿六歲以下、從本地到全世界大學生的「實習」,而「實習」的意思是連續聘用五十九日或以下的工作,工作內容可以與當事人就讀課程無關。

顛倒黑白的第一步是擾亂語意。政府帶頭把不以最低工資保障「實習學員」美其名曰「豁免」,彷彿像免稅、免除兵役、免除法律責任似的皇恩浩蕩特權加身,但被免除的明明就是「實習學員」的法律保障(亦即,僱主的法律責任),慘遭剝奪權利有甚麼好高興的?真正該高興的是誰?再者,與課程無關的「實習」算甚麼實習?在這種荒謬的修辭下,醫科生在醫院工作固然是實習,但他們在大家樂收銀洗地沖奶茶也是實習,同樣受到最低工資「豁免」。這是赤裸裸地對企業低薪奴役青年大開綠燈,吃虧的不獨大學生,還有隨時因此在勞動力市場被取代的中老年人和較低學歷青年。
殘廢四:迷魂洗腦忘本意

假如上述種種的去權舉措是將《最低工資條例草案》截肢,把它的立法原意偷樑換柱就是迷魂洗腦。最低工資的根本精神是為了保障基本收入,基本收入是為了支撐基本生活,撐不了生活的最低工資與不立法無異。臨時最低工資委員會的官方立場包括「防止工資過低」和「減少低薪職位流失,維持本港整體經濟發展及競爭力」,然則綜觀政府在立法會連日發言,它對前者的關心顯然不如後者。所謂「工資過低」,在政府口中只是一個空廢概念,勞工及福利局局長張建宗拒絕將最低工資與生活工資掛鉤,意味著工資不足以維生不算「過低」;他也拒絕將最低工資與綜援掛鉤,意味著工資低過綜援也不算「過低」。用甚麼標準衡量「工資過低」,政府顧左右而言他;如何衡量「職位流失」和「經濟發展」,政府卻指派統計處收集一萬間企業的心聲。嚴重傾斜的條例揭示了政府率先保障的是資本家而非打工仔,張建宗發言背後的宗旨與否認工資要維持生活,叫人人工不夠就拿福利的張宇人殊無二致。一輪貍貓換太子的洗腦過後,《最低工資條例草案》徹底遺忘最低工資的根本精神,形同廢紙。

事實證明低工資絕不代表政府會給予足夠福利。九十年代末出自社會福利署署長的「綜援養懶人」五字,我們耳熟能詳。政府回歸後削綜援的所謂「理由」,是把工資與綜援掛鉤,揚言綜援高於工資人就不會工作。如今最低工資立法,政府卻急不及待把工資與綜援脫鉤,雙重標準自行嘴巴。誠然,嘴巴腫過潤腸的政府無恥歸無取,以福利補貼工資不足的做法確實不可取,這等如以公帑補貼企業繼續以低薪大量攫取廉價勞動力,間接領取福利。這種企業福利主義犧你的不僅公帑,當工資不夠生活,我們惟有依賴他人扶助,向鄰居求援,問朋友借錢,靠父母/子女/配偶供養,將自己和自己的整個人際紐帶都暴露在資本家的榨取之下。特權階級不是功能組別的產物,工資不夠生活就是帶錢返工,全民天天都在胼手胝足養肥特權階級。因工作之名。

並未勝利,繼續抗爭

時薪三十三能否達致,尚未揭盅;時薪三十三以外,還有太多該爭取卻未爭取得到的東西。集合四大殘廢的《最低工資條例草案》委實無法教人放心,而它的缺憾亦不止於此,例如真正的殘疾人士也被它「豁免」了。為揭露它的問題,左翼21將就上述四大範疇詳加探討,皆因我們並未勝利,最低工資正待拯救,拯救它也就是拯救我們勞動人民自身。

「左翼21」是由一群有志於推動社會平等及進步的朋友所組建的平臺,以凝聚香港的左翼力量,建立和推廣左翼分析及主張。我們將透過討論交流、學習、出版等,介入社會時政,參與和支援勞工運動及社會運動。我們認為,一個理想的社會,必須顧及廣大勞動階級的福祉,維護生態環境的可持續發展,消除性別、族群之間的不平等,同時尊重不同性取向群體的權利。這一理想社會,必須依靠群眾自下而上的民主參與和推動,同時需要不同群體透過共融互助來合力創建。

電郵:[email protected]
網站:http://left21.hk/
facebook: bit.ly/left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