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姍姍來遲的馬來西亞大選


圖:納吉和安華,誰會成為下一屆的馬來西亞首相?

「馬來西亞什麼時候大選?」全國大選不遠了,可是具體日期依然是個謎。在馬來西亞,首相可以在五年的任期內隨時解散國會,並隨即召開全國大選,亦即是說在首相納吉(Najib A. Razak)的任期屆滿前,則明年四月前的任何時間都有機會進行全國大選。因此,自從去年依始,大選日子落在何時成為了各人在茶餘飯後最常討論的一個謎題,大家嘗試從官員言論、政策方針、整體社會氣氛等各種蛛絲馬跡中推拷著這或許會改變馬來西亞歷史的一天會落在何日。

遲遲未曾公佈的大選日期,讓執政黨國民陣線(國陣)和反對陣營人民聯盟(民聯)長期處於備戰狀態,馬來西亞的政治局勢充滿變數,難測的不止是大選的日子,也包括是下屆的執政權誰屬,這同時也解釋了為何首相對於大選日期一拖再拖,似乎表現出國陣對能否延續其過半世紀的執政地位並沒有十足把握。

308政治海嘯成為轉捩點
確實,2008年的308大選為馬來西亞的政治生態帶來巨大的轉變,這場政治海嘯使得國陣自1969年起首次失去國會三分二議席優勢,在222個國會議席中,國陣拿到140席,民聯則得到82席;同時,國陣並痛失五個州屬的執政權(全馬總共有十三個州)。雖然執政地位是保住了,但過去一黨獨大的必然領導地位卻在這次大選後響起了警號。

這樣的選舉結果連國陣以及時任首相的阿都拉(Abdullah Badawi)都始料不及,執政聯盟中的民政黨副主席鄭可揚在選後說:「沒人預料到結果會這麼糟,我有點擔憂我們黨和國家的未來了。」阿都拉也承認了這次大選對於國陣來說是失敗的。失敗的原因並不難解,過去每逢選舉年,國陣許下的諸種承諾都未能在獲選後成功兌現,在選民多次大失所望之下,票投反對黨似乎成為了非常合理的選擇。

加上,馬來西亞一直最為人詬病的地方,就是貪污嚴重和治安狀況惡劣的問題,這兩大問題困擾著大馬人民的日常生活,這基乎是人人都深有體會:小至在路上駕車被抄牌時需要私下交罰款給交警、大至高階官員挪用公款出國豪華旅遊、為子女舉辦巨額婚宴、州政府購買多棟豪宅作辦公用途等等,這樣的事例不勝枚舉,但在世界經濟前景不明朗,國家長期負債的情況下,貪污的持續不斷便更讓人忍無可忍了。另外,國內節節上升的不止是物價,還有罪案率,在308前,馬來西亞單單一年的罪案數字就達到二十多萬宗,警隊只會吃錢不能破案的形象無疑大大重挫國陣政府的公信力。

作為一個多民族國,長期以來,國陣政府高舉維護馬來人利益來爭取這佔人口比例最多數的族裔支持。這不單是治國口號,而是已形成了制度化的種族主義。長期以來華裔和印裔都被邊緣化,包括非馬來族裔難以進入政府公務員體系、投標及營商機會的極端不平衡、華語教育(華教) 的資源投放和升學問題遲遲未能解決等都令得華裔和印裔的選票流向反對黨,據統計,在308大選中,華印兩族的選票就有將近七成是投給反對黨的。

308後政治版圖的重新劃分有著重大的意義,民聯從力量微弱的反對黨角色,賦予了能制衡執政黨的力量,兩線制漸見其雛形。而且,馬來西亞沿用聯邦制,州擁有獨立的行政和立法權,可以自行制定政策和資源運用,自08年大選後民聯贏取了五個州屬的執政權,對反對陣營來說,這擺脫了過去只能靠批評執政黨作為其政治籌碼,而開始需要考驗他們的施政能力,選民從兩黨在其執政州屬的中的表現就成為了兩者最直接的成績表。

執政陣營的困境
面對2008一役的重挫,國陣政府不得不審視過去多年來人民的多重不滿。過去,國陣的主要大黨巫統以高舉馬來人主權,承認馬來人的特權成為了執政理念的核心,由將此納入到中學課程到偏向馬來人的新經濟政策的落實,國陣領袖在黨大會中揮舞代表馬來人至上的馬來短劍都嚴重地撕裂族群間的感情和利益,制造出人民之間的內部矛盾和仇恨來淡化政府在施政上的種種缺失。而308大選失敗意味著一味製造矛盾只會帶來反撲,有見及此,納吉推行「一個馬來西亞計劃」(Satu Malaysia),提出不同種族的地位和權益都是平等的,強調國家團結、種族間和諧共處。相對過往,計劃的理念似乎有所進步,但實際上一個大馬所展現出的是無處不在的口號,廣泛地出現在廣告牌、嘉年華、賽車活動、建商店、建診所等,借以廣告植入式的手法來營銷種族平等的政治理念,卻沒有試圖消除由來已久的政策上和結構上的歧視和失衡。

另一邊廂國陣還是以攻擊反對黨領袖來削弱對方的支持力量,包括再一次重施故技以性醜聞攻擊人民公正黨(民聯中的成員黨)實權領袖安華(Anwar Ibrahim),這位被視為有機會競逐成為下屆首相的領袖,安華自98年後再度被控雞姦罪,最終於年初被判無罪。這類抹黑反對陣營的手法屢見不鮮,而這類政治上的攻擊不但無法回應選民的訴求,結果卻只令到大馬人民對政治更形反感。

民間社運力量的壯大
除了國陣與民聯之爭以外,民間團體和獨立媒體在馬來西亞的政治運動中同時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團體長期以來的動員和慮積,加上民眾的投入,令得社會運動日益壯大,在今年最為觸目的就是428的黃綠大集會,黃代表的是乾淨選舉運動(Bersih),綠代表的是反對稀土廢料傾倒在關丹地區的反萊納斯(Anti-Lynas)運動,前者針對是百病叢生的選舉制度,選舉舞弊、選票造假、種票等在歷屆選舉中已成為了公開的秘密,乾淨選舉運動要求的是改革現有選舉制度,實現公平乾淨的選舉。後者的指向是稀土及化學廢料的傾倒將會導致生態的永久破壞,而人們的健康和生命都會因此受到波及,政府為了短視的經濟利益,容讓澳州稀土公司萊納斯在馬來西亞的關丹地區傾倒有毒廢物,這迫得本來並非積極參與政治運動的市民,包括當地受影響居民、環保人士、學生,以及一般市民都參與進來。而黃綠分別代表政治訴求和環境訴求的兩大不同力量走在一起,在社會運動中形成了一種跨議題聯合的可能,而矛頭更直指向納吉政府。

面對氣勢如虹的社運力量,國陣政府採取的是表面放寬實際收緊的方式來對付反撲力量,包括在去年乾淨選舉遊行前夕,逮捕多名社運活躍份子,其中六名社會主義黨的成員被緊急法令拘留,在未經審訊的情況下,被捕將近一個月之久。即使是參與和平示威也都面對即場拘捕,就像去年的709遊行,被捕者達一千多人,被捕者多為普通市民及非政府組織人員,而今年的428,遊行被捕者也接近400人。

首相納吉於去年高調提出廢除內安法(Internal Security Art),在他盡顯其民主形象、贏盡國外內掌聲的兩個月後,便馬上提出《和平集會法》,以和平之名包裝,實則嚴厲限制集會自由,包括禁止街頭示威,對於集會地點、參與者年齡、申請程序都有嚴格的規限。儘管如此,隨著民間的力量逐漸壯大,由示威人數不斷增加,以至對於社會議題民間的迅速回應,這也牽制著政府不敢謬然地以高壓手段對付反對聲音。

两線制後的民主之路
今屆大選之所以關鍵,在於反對黨似乎已有足夠的實力和國陣抗衡,有人甚至認為「改朝換代」、結束一黨執政五十多年的歷史時刻將要在這次大選中實現。至於能否真的「改朝換代」,更重要的是反對黨能否在308初嘗5個州屬的執政後,能贏得選民對其施政的認同。如果說上屆大選投給反對黨的是一種反抗性投票:選民的投票動機是以選票表達對執政黨的不滿,而投給敵人的敵人—民聯作為對國陣的懲罰,那今屆大選的成敗關鍵,就是民聯能否有所突破,票源除了是上述的反抗性投票以外,還能爭取到選民基於過去一屆民聯在各州份執政表現而投下的支持票。而從馬來西化民主化的角度而言,即使民聯能成功從國陣手上奪取執政權,大馬的民主之路仍然遙遠,多年來遺留下來的問題,包括內安法的廢除、選舉制度的改革還未完成、金錢政治的政治格局、以單一種族壟斷的政府體制等,都是多年來積壓下來而不得不移除的改革大石。

文:劉嘉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