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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罷工後續討論】回應陳莊勤「迷失方向的貨櫃碼頭工潮」:是誰迷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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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峻嶸

五月八日《明報》觀點版刊出了陳莊勤君的文章,題為「迷失方向的貨櫃碼頭工潮」,批判碼頭業職工會發動的罷工。陳君自稱為獨立經濟學者,但他的立論與嚴磊輝、霍建寧等資方重要角色無大分別,仍然以經濟發展的大旗來指責工會,同時譴責政客(主要是職工盟秘書長李卓人)故意「製造矛盾」,不以工人利益為依歸。然而,這兩個說法都站不住腳。

碼頭業式微的迷思
資方和陳君都想帶出一個訊息:貨櫃碼頭業在港已走向式微,罷工只會拖垮整個行業。先假設貨櫃碼頭業真的是夕陽行業,但它走向式微的主因是甚麼?是「自由市場」法則?是工人運動叫價太高?是財團食水太深?是政府政策造成?這通通都有可能。但只要觀乎過去二十年來碼頭工人的薪酬變化,我們幾乎可肯定,所謂碼頭業式微根本與工人爭取權益無關。更諷刺的是,在生活指數較低的貨櫃碼頭業後起之秀深圳,由和記港口信託經營的鹽田港機手的時薪(月薪逾萬人民幣,八小時工作制)卻可比香港機手高,而且工會享有集體談判權地位。在未有全盤檢討行業的生態就警告工人不要為爭取權益而打爛自己飯碗,究竟是誰不經思考作出判斷?

況且,貨櫃碼頭業真的是式微嗎?陳君以至資方都試過羅列數據論證貨櫃碼頭業務在走下坡。本文無意再羅列其它有利勞方的數據回應。但就算以陳君文章附有的二零零零年至二零一二年葵青貨櫃碼頭處理貨櫃量的數據來看,儘管去年的貨櫃吞吐量尚未追到零八年時高峰,但過十多年的明顯趨勢是向上增長的。由此可見,貨櫃碼頭業走向式微實屬誇大之說。

迷失方向的經濟發展
我們常聽到另一個說法是香港已經被鄰近地區追過,深圳港很可能即將在貨櫃吞吐量上追過香港,將香港躋成世界第四大港。這種說法看似有力,卻捉錯用神。經濟活動不是競技運動,我們根本無需要追求排名。當香港的貨運量一直沒有長期大瀉的跡象時,為甚麼我們要著緊自己在貨運量排行榜上面的排名呢?經濟增長從來都不應該是我們社會運作的目的,它只是改善我們生活質素的手段。在罷工工友間,年資較長者都抱怨工作量比以前愈來愈繁重,抓結員近年更要負責本不屬其工作範疇的「拉纜」工作。在整個香港社會,伴隨著經濟增長的卻是日益嚴重的貧富懸殊。由此可見,香港經濟增長的代價是令社會大部分人的生活質素倒退。我們根本走錯了路。

香港這個繁榮的都市,內裏卻充滿躁動不安,大眾不能分享政治權力只是原因之一。另一重要原因就是我們的政經精英已經迷失了方向。他們眼中只有香港的GDP和企業的利潤,卻完全漠視了財富應該如何分配才能全民受惠於經濟發展的問題。這就是今次勞資矛盾引爆成為罷工以至是民間熱烈聲援的根源。

勞資矛盾客觀存在
陳君認為工會「製造矛盾」,這觀點實在大錯特錯。工人追求的是改善待遇,資方追求的是利潤最大化。而追求利潤的其中一個方法正是要減省包括工人薪津在內的成本。因此,勞資之間的矛盾根本是客觀現實,怎可能說是政客或者工會製造出來?所謂「階級鬥爭」,也要置於這脈絡下去理解。正是因為勞資兩個階級有利益上的矛盾,雙方才要靠各種方法鬥爭以爭取較大的利益。罷工工友未必認為自己在搞階級鬥爭,而左翼21作為聲援團體之一祭出「階級鬥爭」四字,一來是揭示客觀現實,二來是要提醒大家:工人階級必需在這場鬥爭中迫使資方讓步,才能避免香港繼續向下沉淪。

事實上,即使沒有罷工,階級鬥爭仍然存在。資方在職場搞外判制,在政策上企圖阻撓規管工時等有利勞方的法例出台,美其名是為了所謂的「效率」、「靈活性」和「營商環境」,但實際上也是階級鬥爭(資本家鬥工人)的例子。資方和陳君就這四個字窮追猛打,利用港人根深蒂固的恐懼情緒將這四個字與文革拉上關係,根本就是轉移視線和掩耳盜鈴。

主流意識已鬆動 管治者勿在迷失方向
這次罷工是過去數十年香港工運最得民心的戰役。零七年紮鐵工人罷工三十六天,罷工基金籌得約一百萬。到今次碼頭工人罷工四十天,罷工基金籌得八百多萬之餘,期間竟可出現五次逾千人參加的示威。即使在中環這個中產上班的地方,罷工基金也可在一天內籌得六位數字。中產向被視為香港資本主義的中流砥柱和擁護者。但這場罷工已證明主流民意對資本主義的信念已經鬆動。假如管治精英繼續迷失方向,仍然用資方或者陳君那樣的思維去理解這次罷工,香港的階級矛盾勢將進一步加劇,下次被壓迫者的反抗亦必定會再進一步!

陳莊勤「迷失方向的貨櫃碼頭工潮」原文(明報,2013年5月8日):http://tiny.cc/0zd4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