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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論政】盧樂謙:被世界改變,還是改變世界

近年來,市區重建引發了多次大大小小的抗爭。很多從來沒有幻想過自己會參與抗爭或請願的市民,在一夜之間由平常的老百姓,搖身一變成為向政府抗爭或請願的主角。明顯現在的香港政府除了在很多決策上沒有尊重市民意見外,還在這些重建項目中作出很多小動作,故意分化及挑釁這些重建區內的居民。居民原本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卻在短時間內面對身分及生活的重大改變。他們在生活上固然受到很大影響,更甚者,政府在執行上很多挑釁性的政策及行動,亦往往會對這些受重建影響的居民在心理上帶來極大而且是永久性的轉變。

在重建的爭取過程當中,很多複雜的條款及賠償已經令居民身心俱疲。而在這些條款及賠償的細節及處理中,我們不難看到政府希望透過這些利益關係來分化居民。有關部門明明已口口聲聲的答應居民會在清拆前提前通知,但卻多次選擇在深夜、毫無預警地進行。政府何解要向一班願意商討的居民進行這些莫須有的挑釁性動作?我們無從得知。然而這些例子卻比比皆是:物華街臨時市集,局方本與檔販商討並答應會無縫交接到新的市場,卻因工程延誤及種種因素,令檔販不能如期到新的市場開檔。局方遂通知檔販休業一段時間,更辯稱當初的「無縫交接」只是一個概念,並非實質的承諾。

重建區居民往往需要在這種狀態下生活數年,而這些經歷也難以估計將對他們的心靈造成甚麼影響。政府此類小動作確實會影響到一個人原有的價值觀,以及對其他人的信任。看着這些居民,不其然會想到區區為處理土地及空間的問題,而徹底改變了平凡老百姓的心態,其實值得嗎?

都市更新,在香港及其他國家一直都存在,在地居民與執政者之間的鬥爭從沒休止。但在最近幾年卻出現了一個有趣及積極的情況。不同地區的重建居民開始有組織地互相溝通,分享在不同重建階段內的經驗,甚具廣度及深度。由市建局在重建區內使用的手段、面對市建局及政府時應該知道的各種條例,到不同地區的民間智慧,在各區的街坊和社區工作者協力下,不同區域的街坊們互相分享在重建區內生活的經驗。分享,在成年人的世界觀或邏輯上,是一個尋常不過的概念。但在現實生活中,每個人對分享也有自己的底線。有趣的是,我們在學校內學到的價值觀和規矩,在慢慢長大到社會工作的時候,便會在不知不覺地扭曲甚至面目全非。「分享」這概念亦不例外。

以觀塘、深水埗和灣仔作為例子。觀塘重建計劃的初步構思是在80年代開始,卻遲遲未有執行。三十多年之後,市建局、政府和地產商正式推出觀塘重建的方案和開始大規模動工。在我接觸的觀塘街坊內,他們並不完全反對市區重建,只是更希望有合理的商討過程及實質的承諾兌現。當然這想法最後並都沒有發生——市建局凌晨三時到觀塘清拆商戶的店舖,並無法兌現商戶無縫交接的安排,辯稱只是一個概念。在社區工作人士的協助下,這些觀塘重建區內的街坊到訪深水埗通州街重建區,並與當地居民組織講座及展覽活動。透過這些平台上分享他們在重建區內生活的經驗,集思廣益。

街坊之間也能互相影響,其中有一位重建區內的街坊,完全沒法接受市建局的種種行徑,決定把市建局對他的賠償都捐到慈善機構。此舉影響到同區內的另外一位街坊,堅決不接受市建局的賠償,並堅持留在原有檔口直到清拆的最後期限。在他們看來,錢銀並非最重要的東西,更重要的,是得到市建局的合理對待,這是一分最簡單的尊重。

另一方面,灣仔自2005年利東街重建開始,開始了大規模的都市更新工程。當中不乏市建局及其他大型地產商的重建項目,例如灣仔街市、利東街等等。所以灣仔區的居民在重建的議題上比較熟悉,關注重建的組織亦比較成熟。經過多年之後,更有一部分街坊在經歷與市建局及政府抗爭之後,仍然密切關注城市更新的議題。除了本身的區域外,他們更會關注不同地區的重建項目。其中幾位比較活躍的街坊,除了不時到各重建區分享經驗,更加會運用自己不同的地區民間特色工藝,到重建區分享這些工藝技巧。以比較生活化的方式介入,來帶出重建對城市及人的影響。這種介入方式比較大眾化,亦更加能吸引社區內不同層面的居民來參加。讓他們了解到不完善的重建計劃中,除了會讓我們失去生活的地方之外,更加會失去一些非物質的民間智慧。

來自各重建區的街坊互相分享的氣氛及連結,實在難能可貴。這種網絡除了分享重建區內的生活經驗外,更重要的是讓我們知道還有同路人。雖然生活了數十年的社區被拆毀,但這跨區的分享慢慢形成一個更大更加沒有邊際的社區。希望這種氣氛能夠維持下去,讓更多社區及社群連結在一起,以民間的力量向政府説出我們的聲音,讓民間的力量得到重視。

作者為藝術工作者

文章刪減版載於《信報》-時事評論-「文化論政」-2014年4月28日

本欄逢週一見報,由「香港文化監察」邀請不同意見人士討論香港文化發展,集思廣益,出謀獻策。

圖片來源:互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