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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知

無知

這一個多月香港發生的事,帶給我許多思想上的衝擊。其中有三點特別值得先記下來,為自己留點紀錄。

第一是讓我更清楚看到,價值和理念,對一場社會運動的重要。或者更廣義一點說,政治道德在公共生活中的重要。這點相信大家都深有體會,不用我多說。

第二是我看到自己的無知。說實在話,我對這場運動的許多判斷和預測,一直在錯。然後,我看著許多學者專家和民運前輩的不少判斷也一直在錯,甚至較我錯得更厲害(當然,他們可能不會覺得自己在錯)。而錯得最離譜的,是中國政府。中國政府在經濟上那麼厲害,但在政治問題的判斷和處理上,較諸一九八九年幾乎沒有進步。從中方官員的言論,到人民日報的那些評論文章,再到各種反佔中運動的政治動員,都讓人覺得中國政府的政治思維,和現代民主政治完完全全接不上軌。這是很令人擔憂的。因為這意味著,中國當權者很可能連理解當下的香港正在發生什麼都有困難。

大約兩星期前開始,我開始承認自己無知,承認在政治形勢的實然和應然判斷上,我其實沒有足夠能力作出合理的判斷,因為任何的判斷,都往往基於不少未必是事實的假定,以及許多無法預計的變數。更麻煩的是,我甚至不太知道作出合理決定背後那個標準應該是什麼,例如退場或不退場最主要的考慮應是什麼,為什麼這些考慮便是最重要的,怎樣的決定對參與的個體以及未來的民主運動較為有利,這場運動之後的一國兩制該如何走下去?.......

承認自己無知,所以不敢亂開藥方亂給建議,更不敢說自己一定對,別人一定錯。承認自己無知,所以不得不迫自己開始想,會不會香港正在經歷一種範式轉移,會不會主流的理解香港的一些大框架一直在出問題,以至事態發展到今天時大家手足無措,根本無從理解為何會有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波瀾壯闊的民主運動,以及這場運動的性質是什麼,遑論要找出解決方法。我想,我們都需要承認這種不足。接著下來,持不同立場的朋友,如果能放下門戶之見做一些深入的反思對話,不僅必要而且重要。

第三是這場運動,讓我有一種更真實的感受,就是在最根本的意義上,政治學不可能是(及不應是)一種實證主義式的科學。政治學首要做的,也許不是中性的解釋(explanation),更不是因果式的預測(prediction),而是理解(understanding)。所有的政治事件,都必然是不同的行動者(agents),基於其信念和利益而做出的不同判斷和行動交織而成的結果。如何好好理解這些判斷和行動,是最基本的。但什麼是理解?怎樣才能做到有效的理解?這是問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