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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羅地亞之行(二):Plitvice National Park

克羅地亞之行(二):Plitvice National Park

如果海邊的日子是重味而熱鬧的盛餐,山中的假期就是甘甜而冰涼的綠茶。我們在16湖公園一個民宿住了6天,每天吃茶看風景,和站起來跟我一般高的大狗玩,看貓為了食物撒嬌,還因為餵不夠小馬甜棗被它追。民宿主人叫Ivica,60出頭,健康樂觀,敏捷好身手。他可愛的孫子孫女還在害羞的孩提年齡,不諳英文,只好每次跑過我們面前都遮著他們自己的臉。原來掩耳盜鈴在異國他鄉有了新的版本!雖然Ivica和我們爸媽年齡相近,卻明顯蒼老許多。帶著疑問,我們參觀了他的三層小屋,是他自己用山中的木頭和白色的石頭建造的。門前有清澈透明的小溪流過,揣急的溪流和瀑布帶來大量的能量,所以勤勞的他正自己動手建造一個水車來發電。水里有嬉戲的小魚和搖靨的水草,吸引鴨子們在此覓食遊玩。周圍全都是綠油油的草坪和簡潔的花園,中間有一條小路大小正好適合一輛小車開進來。美好的桃花源叫做Korana, 是一個18戶人家的小村。

「這裡的歷史有多長?」我問。「好幾百年。」他說。那房屋都這麼新和乾淨?我驚訝了。「因為一切都是重建的。20年前的戰爭燒燬了一切」。翻看Wiki,1989到1990年間,隨著共產主義在蘇聯「破產」,東歐一夜巨變,南斯拉夫幾個組成國要離開中央集權的南斯拉夫。首先斯洛文尼亞Slovenia(幾年前去過的最愛國家之一)宣布獨立,南斯拉夫政府軍開始了「十日戰爭」。準備不足,路途遙遠,鎮壓失敗。接著克羅地亞宣布獨立,南斯拉夫政府和軍隊此時已經被野心勃勃的塞爾維亞人控制,正好軍備充足,於是毫不猶豫討伐還在襁褓中的新生克羅地亞政權,這場戰爭被稱為克羅地亞獨立戰爭。南斯拉夫一直就是多民族多宗教混居,克羅地亞大部分都是克族人(信奉基督教)加上塞族人(信奉東正教),長期以來表面相安無事,但是歷史的積怨(比如二戰時期塞族人被侵略和屠殺)在某些人心中從來沒有沖淡過。這場戰爭從爭取獨立很快演變為民族衝突。很多無中生有的關於克族人欺負和凌辱薩族人的謠言開始散播。Ivica說他最好的朋友/婚禮的伴郎是塞族,被其他塞族人威逼去欺負和監禁一直以來和平相處的克族朋友們。這位朋友不願合作,就被開除工作,全家回去投奔叔輩,卻被家族罵叛徒,最後別無選擇的他逃到加拿大。更多的賽族人選擇了復仇,把槍口對準克族人,有些城市和村莊更是開始了聳人聽聞的屠殺。這就是賽族當時的總統米洛舍為奇後來被判戰爭罪的原因之一(他更恐怖的罪行是屠殺科索沃和波斯尼亞阿爾及利亞人)。當然克族總統也沒閒著,在仇恨的驅使下也屠殺了很多賽族人,後來也被判了戰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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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於Ivica,我很驚訝他沒有逃難。他說同一塊地,現在修建了他的房子,過去他父親的房子站在這裡,再之前是他爺爺的。雖然每一次都被戰爭毀掉,但是家,就在這裡。他被抓到監獄里去,被折磨的全身是血,一個賽族人走過來看他可憐,讓其他人清掉他的血。於是在冬天的低溫里,他被一群人用高壓冷水管沖!能活著打造今天一家人的幸福,他好滿足!我隨口問那些折磨過他的人現在在哪裡。他說,有一個以前就是他們這個村子的,現在搬去附近一個村子了,當時審判這個朋友的時候他還去作證。他在法庭上對著這個人說,我不恨你,只想知道,是甚麼讓你變成魔鬼!很慶幸,戰爭雖然折磨了他的健康和外表,但是並沒有毀了他的靈魂。相反,他走出了恐怖的過去,在獨立後的政府幫助下完成了生活和生命的重建,在當下活的自由自在!

1998年的中國,我大學一年級。在一個風雨欲來的晚上,我們在深夜被學校領導告知「美帝國悍然轟炸我駐南斯拉夫使館,我們學生要去街上遊行抗議」。於是,作為團支書的我跟隨「組織決定」組織同學們參加了所謂的學生自發遊行示威。 1998年的南斯拉夫,當時已經做到總統的賽族人米洛舍為奇像當年對待斯洛文尼亞和克羅地亞一樣,進攻要求獨立的科索沃,大肆屠殺科索沃阿爾巴尼亞人(信奉伊斯蘭教),比當年克羅地亞獨立戰爭時候的種族清洗更加過之而無不及。萬人坑和性奴(強姦被用作一種戰爭武器,並強迫當地婦女懷上混血下一代,以此來徹底清洗其種族)震驚全世界。美國領導的北約出於人道主義,開始空襲賽族武裝和戰爭設施,以幫助被屠殺的當地平民和反抗軍。關於中國使館,美軍的版本是,本來襲擊戰爭設施的精準導彈不幸誤炸中國駐南使館。我們的版本「美帝國悍然轟炸我駐南斯拉夫使館 」,用感情代替了實情。炸一個幾乎全空的大使館好處在哪裡?現在比較據有說服力的一個版本是賽族擊落了美國隱形戰鬥機,然後「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米洛舍為奇把關鍵技術資料給了中國,美國要報復中國暗中支持當時還是社會主義兄弟的南斯拉夫政府(後來的戰爭罪犯),然後漁翁得利。不管是甚麼版本,事實就是在和我們不相關的戰爭中美國人炸了中國使館,裡面有兩個我們的同胞。同胞年輕而燦爛的生命衍滅在半個地球之外的戰亂中,雖然美國道歉並賠款,但是16年過去了,我們又學到了甚麼,為甚麼我國大使館還在不相關戰區運作?這些年輕的生命可曾換來中美政府任何問責和進步?中國政府作為安理會常任理事,沒有要求國際調查,沒有和肇事者美國政府溝通瞭解,立刻後發動國內宣傳機器全力譴責邪惡美帝國。年輕的我們本來不想和政治沾邊, 可是政治偏偏找上我們。

Ivica以前是公園嚮導,所以他對公園的每個角落瞭如指掌。得知我們看過了那些經典景點有少許視覺疲勞之後,特別介紹一個半荒棄的人跡罕至的爬山路徑。我們順著懸崖走下山,很快就看到一汪碧水。走近看,原來是一條水流揣急的小河,水清而無魚,淺綠色的水環繞著白色的小沙灘,一枝淺色枯木橫躺其中-這是一個迷你版的人間淨土。逆流而上,水聲隆隆。順著水聲,很快見到一個大而眩目的瀑布群。傾瀉而下的水四濺開去,輕一些的水花兒被風吹開,形成水霧。陽光打在水霧上,映射出彩虹的快樂顏色。重一些的頑皮一些的水花,就撒在我們身上,在盛夏的陽光下,清涼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