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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犯》:寂寞蔓延

《共犯》:寂寞蔓延

(原刊 AV Magazine 16-01-2015)

台灣導演張榮吉的第二部長片 《共犯》 ,不像《逆光飛翔》般勵志,呈現了鬱悶及孤獨的青春世界。電影藉女學生夏薇喬跳樓而死,引出另一位平日在校園飽受欺凌的男生黃立淮的故事,他的寂寞世界,因為發現屍體後,認識了兩位學長(葉一凱及林永群)而改變,黃立淮首次感受到友情與義氣–這是他努力打開心窗的成果(雖然用了帶點欺騙的手段)。

《共犯》藉著法國名作家卡謬(Albert Camus)的《異鄉人》,把夏薇喬和黃立淮的寂寞連上了。卡謬疏離的世界放到台灣的中學校園中,《共犯》中的學校是很抽離的,它不像中島哲也的《告白》般引爆暴力;但《共犯》中的學校也沒成功「教育」學生,它只按程序規章辦事的一台機器:當學生遇到情緒問題時便要上「輔導課」,輔導老師又是按規章程序處理,例如片中發現屍體的三位學生,按規定要上滿若干節的輔導課便「完成」–只是公式地讀本書和寫一篇感受,老師從沒過問學生們的心理狀況。

卡謬有一名句:「我反叛,因此,我存在。」套用在自殺女生夏薇喬身上頗為恰當,導演沒有詳細交代她尋死的原因,但有刻畫她的心理狀態,基本上是對單親家庭的反叛,拒絕和別人溝通,只關鎖在自我寂寞世界中。她的母親經常因工作在家,只用物資彌補,夏薇喬帶著母親送的生日禮物(芭蕾舞女郎的飾物)跳樓,也是一種控訴。

夏薇喬的筆記本寫著:「這個房子它不會跟我說話,它只是安靜地等著媽媽回來,於是我也什麼都不說,也只是這樣等著。」《共犯》中的兩位死者都曾經打開心扉,但生活剛出現希望時,壞事接踵而來,夏薇喬最後選擇活在寂寞裡,甚至不想破壞寂寞的完美。

寂寞會蔓延,她的死給了黃立淮離開寂寞世界的希望,他因此能認識新朋友,主動以尋找夏薇喬真正死因,維繫與葉一凱和林永群的友誼,可惜最後意外葬身湖中。

《共犯》不是要為兩位學生尋找死因,而是藉著優美的影像去呈現一個被忽略的年輕人世界,人們關心網上討論區的留言,多於真實逝去的人。這部電影令我想起易智言導演的《行動代號:孫中山》,同樣呈現了一個疏離的年輕人世界,《行》中幾位為了交班費而盜取孫中山銅像的青年,雖然不致於寂寞無助,但對於未來,態度是混噩和模稜兩可的,偷銅像至少是一件由他們作主的大事,目的是交班費也符合了如上述的社會規律。

國父銅像意外地矗立馬路中央,兩位同學軟弱無力的扭打,最後銅像被運走時,導演用了一組鏡頭呈現途中風光,看在國父眼裡,彷彿有「吾不欲觀之」的感慨。易智言展示的是一個背信棄義的荒謬年代,而創造這樣不堪的環境,把它留給年輕人的,正是自私的成年人;我們的自私冷寞,就是摧毀他們未來的共犯。

原文刊在作者網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