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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治自由並非永恒不滅

法治自由並非永恒不滅

圖片來源:Corbis (Royalty Free Section)

日本的熱兵器時代,始於戰國時代(公元1467 – 1603年、明憲宗至明神宗時期)。自1543年火繩槍傳入日本種子島後,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日本的火槍隊成為了戰場的主力。其中一例,為天正3年(1575年)的長篠之戰。織田信長及德川家康以火熗隊殲滅了關東名門武田家的馬兵隊。此戰役令武田家衰落,奠定了織田信長的霸權。德川家康後來建立幕府,亦直接受惠於織田信長統一日本的基業。日本當日的火槍隊,戰鬥力比西歐任何一個國家都高。但是局勢穩定之後,德川幕府卻禁絕了槍械。二百年後,火槍技術失傳,日本兵力,竟又回到冷兵器時代,以至美國西渡而來,日本不能抵抗,被迫開放海禁。

西歐號稱師承希臘羅馬文明,但卻曾經完全失去了希臘羅馬的知識文化。西羅馬帝國滅亡後,封建君主沒有財力保衛學術,教廷亦刻意忽略天主教以外的知識理論,令到希臘羅馬的知識文化,幾近失傳。尚幸的是當年的回教朝廷,崇尚知識,反而將很多希臘羅馬經典保存下來。西歐一直要到文藝復興,才從回教人那邊,將希臘羅馬的知識系統,迎回西歐文明之中。部份經典,希臘文或拉丁文的原著早已失傳,現有版本,仍是從阿拉伯譯本譯回西歐語言的。沒有那時候相對開放的回教文化,也許文藝復興就沒有科學啟蒙。沒有科學啟蒙,整個世界史的發展,將會完全不同。

將法治、自由、民主等價值觀,稱為普世價值,最危險的是會產生錯覺,以為普世價值將永恒存在。但上面的例子說明,看似永恒的知識,可以隨著政治體制或社會環境改變,一剎那消失。馬雅文明留下了大量文字紀錄,我們卻讀不了。就算馬雅人發明了優越的東西,其實我們都不知道,更遑論保存下來,發揚開去。

啟蒙時代的先賢孟德斯鳩認為,君主制約是偶然的產物。因為德語地區,長期諸侯並起,所以君王需要出征,只能低聲下去求諸侯幫忙。屢次的討價還價後,演變成制度。君王雖尊,權力亦有限制;諸侯雖為下屬,權利亦受保護。英格蘭民族,乃是日耳曼民族的分支,亦繼承了這套「歌德憲法」(Gothic Constitution)。歌德憲法是後來《大憲章》、國會至上論、光榮革命等發展的源頭。因為美國殖民地由英國建立,所以美國社會亦有同一文化背景,從而建立美國共和。孟德斯鳩等先賢,著書立說,宣傳英美的例子,亦提供了理論背景,讓法國大革命成形。如此推論,則世界上的民主,追溯起來,都有共同的源頭。歌德憲法,乃民主制度的亞當。

香港,因歷史原因,亦繼承了一定的歌德模式。制度運作暢順,原因就是社會制衡。大大小小的公營機構、政策管理局、甚至商界及大學,都有影響力,令政府不能隨意妄為。再加上大家都熟識的法治、自由、公平、廉潔,故此一直以來,我們離完全民主只是一步之遙。但原來,選舉是整個制度的楔石(keystone)。建築拱門的時候,一般是以木架支撐兩邊,石頭一塊一塊往上堆,形成拱門的圓頂。楔石是圓頂上中央的石頭,同時頂住兩邊的作用力,令拱門架構穩定,不會倒下。但是如果楔石受損,或在落楔石前撤走木架,兩邊的石頭失去了支撐,拱門就會立即倒塌。

選舉本身,並非民主的全部。但是沒有了它,民主其餘的制度,卻倒塌得比想像中快。最新一期的《學苑》的《苑論》題目是「最後一代香港人」。假如我們再不守護,香港的核心價值就會倒塌。我們要做的,並非只有爭取真普選。普選以外,一切行之有效的制度,我們都要捍衛。否則,到了制度崩潰之後,爭取到普選,亦是徒然。多少國家,空有選舉,卻沒有其餘的制度,人民亦不幸福。北韓,就有投票權,但它是民主國家、幸福國度嗎?

假如我們這一代捍衛不了整個社會制度,香港就會回不了頭,我們認識的香港人就會消失。我們的下一代,會像德川幕府的日本人或封建時代的西歐人一樣,完全失去了這個制度甚至對這個制度的記憶。再幾代之後,或許我們能重新建立這些制度,但是他們就會問:為什麼廿一世紀初的時候,我們保衛不了民主?

捍衛傳統,先由無畏無懼做起。《學苑》的同學,在如此環境下,還能堅持立場,實為勇氣之舉。香港能有如此學子,實為大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