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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手提電話的旅行

沒有手提電話地過日子,在香港這種大城市而言,簡直是天方夜談,你試試走進地鐵車廂抬頭一看,荒謬程度是由6歲至60歲的人都是低頭族,不同於西方鐵路,起碼有人是低頭看書,亞洲的鐵路都是低頭看電話,所以今年香港中學文憑試的寫作題目也提醒香港人 : 「為甚麼考評局會出這麼可笑的題目?不就是因為香港人可悲的生活方式。」

沒有手提電話地過日子,其實我早已習以為常。一路上,不是沒有訊號,就是沒有wifi,不是沒有地方充電,就是沒有錢為電話卡充值,漸漸地,我發現沒有手提電話也沒甚麼大不了,也喜歡這種心靈安靜的生活。

我搭順風車的路上,有位載我的大哥跟我說,十年前他也是背包客,是那種只揹一個結他和一個小背包上路的浪漫型背包客,我們都覺得旅行最令人着迷的是,人與人的相知相遇,所以即使十年後的今天,他旅行時也如當初,只帶一部沒有智能功能的手提電話,因為他不想錯過短暫的寧靜生活,也不想錯過任何與路上朋友短暫的相處,失去了旅途上最珍貴的回憶。

但是,現代人無論去到任何地方旅行,無論在任何旅館或餐館,我都聽到很多人的第一句就是 :「有沒有wifi?」。甚至我聽過徒步導遊的朋友說 :「即使去到安納布爾納峰大本營(Annapurna Base Camp)和珠峰大本營(Everest Base Camp)登山徒步期間,在5500米左右的高峰上,仍然有徒步旅客每天問wifi密碼,而我不明白為何長期離不開網絡的人,竟然不選擇在大城市旅行,竟然去十多天的雪山徒步路線,反智地在全球十大最高的山峰路線中要求wifi。」

有趣的是,說起wifi,一路上我也看到亞洲人和西方人的分別,每次一聽到「有沒有wifi?」,我抬頭一看,通常都是亞洲臉孔。尤記得當初兩個月旅行時,不同國家的人遇上,一起吃晚飯,我當時「未戒奶」,我和中國朋友和日本朋友坐下來,不約而同地問wifi密碼,其餘座上的西方社會的朋友們笑說 :「出來旅行很多個月,甚至很多年,發現通常亞洲朋友到餐廳最愛做兩件事,第一,立即連wifi,第二,無論甚麼食物也要拍照。為何我們不可以放低電話,好好享受一起的時間呢?」我從來沒有第二個電話先食的習慣,但離開香港的時間愈長,連第一個習慣也漸漸沒有了,只想珍惜和朋友一起度過最後的日子,因為我們都知道,這次一別,未必再見,離開螢光屏的世界,人與人的關係温暖得多,看到的世界也不一樣。

這也只是常見例子,無論任何國家的旅人,尤其是以月份或年份做單位的長途旅人,遇到很多都是「我不需要電話」的人,尤其是如果有朋友在身邊,便會放下電話。若非有要事有工作,也不再想和螢光屏談戀愛,習慣了寧靜,就會愛上寧靜,就會愛上身邊真實的人與事。有沒有訊號,有沒有wifi,有沒有電力供應,有沒有錢為電話卡充值,再也不重要。

路上認識一位阿根廷朋友,他以前是在全球走了五年的背包客,現在是環境規劃的半公眾人物。他跟我說,現在即使去旅行,也沒有以前的自在快樂,手提電話要申請漫遊服務,因為要迎接無限的傳媒訪問,要找到有wifi的地方,因為要對自己的專欄負責任,定期交稿給報紙和雜誌的編輯。我問他喜歡這種半知名生活嗎?他說自己也不知道,但的確以前的日子較快樂,現在即使旅行中,也終日對着電腦工作,這樣跟在阿根廷時沒有任何分別,不能跟路上有趣的朋友有更深入的交流,不能對當地社會有更深入的了解。

可悲的是,終日對着螢光屏,連他自己也不覺得自己正在旅行。他說,如果有選擇,他也想回到以前那種沒有手提電話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