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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園晚會一些微妙的變化

今年參與維園燭光晚會的人數明顯比過往幾年較少,是否因為一些要與大陸完全切割的本土派言論影響而至人數減少?影響會是有,但應該不很大,因為認同這些極端言論的人應不會很多,亦非過往維園燭光晚會的常客。至於是否受港大學生會和熱血公民分別另起爐灶的影響,看來也影響不大,參與港大悼念活動約千多二千人,熱血公民的活動則聲稱有三千人(據說比去年減半),而維園始終維持數以萬計的參與者(但一定沒有支聯會所言有十三萬五千,因為支聯會聲言六個球場及草地坐滿,其實球場還有很多空位)。

也許去年雨傘運動「一無所獲」地結束後,很多人不免感到灰心,因而遠離任何政治活動。也許過去幾年政治活動太多而有人常靜下來。也許⋯⋯數字其實並非一切。

備受批評的支聯會(批評支聯會的並非只有本土派),看來也想回應一下現在香港新一代「覺醒」的新形勢,不唱《中國夢》改唱《一起撐傘》,亦讓幾所大學學生會的代表在台上發表與支聯會想法不同的宣言。這多少反映支聯會如何「圍、威、喂」也好,總算是一個需要面向廣大群眾的組織,與一些信眾/教徒簇擁精神領袖/教主的封閉小組織相比,還是比較「民主」。

學生代表們的講話,很切合去年雨傘運動所追求的「港人自主」精神。他們特別指出八九六四之後,用槍用坦克血腥鎮壓了北京民運的中共,全面阻撓香港的民主進程,兩個僅有代表香港民主派的基本草委李柱銘和司徒華被逐出草委會,基本法在佔大多數的大陸草委及建制派為主的香港草委主理下完成,完全不能代表六四後的香港民意。

不但如此,人大常委會有需要便隨便「釋法」來修改基本法,如04年港人普選呼聲高漲時叫停0708年雙普選,強行加入分區直選與功能組別議席維持五五之比,完全違背基本法所講的循序漸進原則。然後改改「三步曲」改為「五步曲」,令北京操控政改的味道更濃。去年的所謂831決定,由原來五步曲的第二步,即人大常委是否決定批准政改,又擅自連如何改也加進去,即特首候選人要在提委過半數推舉才能出閘參選。

在此情況下,學生代表們覺得這本任由人大強姦的基本法已不能保障香港人的民主權利,於是提出由港人修改基本法爭取民主,有學生更用「全民制憲」的字眼(相信提出全民制憲的熱血公民最高精神領袖黃毓民聽到會很高興吧),然後焚燒基本法,並號召晚會後遊行至中聯辦繼續抗議。

這些言論及舉動固然引起建制派的非議,「左報」稱此為港獨搞作,被稱港共最開明人士,立法會主席曾鈺成質疑此舉等同反對一國兩制,是否意味香港成為中國一個城市。問題是中共的所謂一國兩制白皮書已說穿了,中共心中永遠是一國壓倒香港這一制,亦從來都不尊重基本法,只把它作為控制香港的工具,有需要時就任意修改,看穿了把戲的同學們燒一下表達不滿,並提出香港人修憲的新訴求,乃十分自然的事。

當然,面對專制強權,無論是「命運自主」,還是「港人修憲」都是非常艱難的路,至少在保皇/建制派把持立法會下,要修憲並不可能。但在老一輩泛民不斷對中共忍讓,一國兩制岌岌可危的嚴峻局面下,青年學生不再路線依賴,要另尋出路重亦合情合理。正因為學生們在支聯會的台上不甘於以往「薪火相傳」的路線依賴,要提出主見,而且做出了一些比較「反叛」的行為,因而被老一派的溫和泛民批評,如張文光說基本法制訂過程民主等。

學生們的宣言和舉動,支聯會事前是否知悉?如果知悉仍沒有反對,反映支聯會「與時並進」的一面。當然,支聯會的領導層,和泛民政黨一樣,並沒有年輕化的現象。例如代替李卓人和蔡耀昌的,是年紀更大的何俊仁和麥海華,反映支聯會廿多年來老化嚴重,亦反映支聯會仍相當封閉,也可能反映「平民八九民運 追究屠城責任 結束一黨專政 建設民主中國」的綱領和口號並不能吸引札根本土的新世代。

也許上一代的何俊仁和年輕一代的李浩賢在晚會結束時同台發言可反映兩代人的差異,何俊仁發言不離中國內地同胞的字眼,李浩賢處處強調香港人的自主自強。換言之,司徒華年代所擁抱的「中華情結」、「愛國情結」,已打動不了香港土生土長的年輕一代。年輕一代會更立足香港去看六四。但無論如何立足香港,希望人類的同理心,北京市民和學生當年所擁抱的普世價值和理想,不會因此而被遣忘。抛開了「愛國情結」亦不代表從此一帆風順,可能因此打壓和迫害更大,觀乎雨傘運動後,青年學生,無論熱血本土,還是雙學,都特別被警察針對,就可知年青一代的活躍分子是中共和特府重點打擊的對象。

新舊世代同在維園各自演繹對八九六四的看法,無論如何都是一種求同存異的團結表現。此刻面對中共強權步步進迫,民間除了團結抵抗外,也實在沒有什麼可以依存。而這種求同存異的團結訴求,亦來自支持右翼本土主義的論者如李怡。

當然支聯會以及與支聯會關係密切的泛民政客仍要不斷接受鞭策,否決假普選亦需廣大群眾和各大民間團體不斷督促泛民議員不可開小差。但若如一些本土派論者般不斷炮轟支聯會/泛民政客出賣香港,不斷把一些希望較理性看待單程問題、入境處酌情權問題、大陸新移民問題等一律打成「左膠」、「大中華膠」賣港,把不想把本土利益看得太狹隘的人打成敵人,便失去求同存異的基礎。只是,灰記不知道這些右翼「權威」言論影響有多廣泛?

在結束文章前,灰記想提一下一篇被轉載的文章《致我臉書上的本土派朋友》,作者反駁本土派攻擊支聯會專「孕育」賣港政客,拿取道德光環等的論點,有興趣者可看內文。灰記要引述的是文章較後部分的感言:

「我想說的是,我知道香港過去幾年每況愈下的生活和政治環境讓大家很不滿、很無力,但作為一個公民社會的參與者,我們共同的期望,是增加我們的力量,推翻專制。批評現有的公民社會團體、消滅對公民運動的信任、製造『有你沒我』的對立討論,到底是否在增加我們的力量?這樣的策略是在爭取民主還是權鬥?

理想一點說,民主的精神是求同存異,多不同意一些人,也不等於要消滅別人。更何況,瓦解市民對公民社會和運動的信任,是否就等於『醒覺』?我只是希望,大家看到一些對公民團體(不只是對傳統的『大佬』,也包括對本土派的團體)的批評時,可以先求證一下真偽。 很多網上的批評,都是基於片面的理解或印象。我們至少可以做的,是盡量理解。」

灰記想起網上不少誅心之論,要把人往死裡整的言論,其「戰鬥性」的確不亞於中共的文攻,只是都是針對意見不同,原本應該同坐一條船的人。對此文章作者求同存異的「焦慮」深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