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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結在地社區的新城市學

連結在地社區的新城市學

鉛水事件意外地令啟晴邨的名氣大增,而鉛水帶出的問題,則遠超喉管質量優劣的視角。我們應該問,住在啟晴邨、德朗邨的居民,除了被迫飲用鉛水、被迫呼吸由啟德郵輪碼頭漂浮過來的廢氣之外,導致這一切的規劃失誤,究竟是如何造成的,有沒有辦法避免重蹈覆轍?

年初曾經曇花一現的「聰明城市」,啟德原本絕對是應該視為「重中之重」的——不論是否作為公共屋邨綠色典範的啟晴邨、亞洲郵輪樞紐的啟德郵輪碼頭,還是為配合「飛躍啟德」旅遊區而特別設計的高架單軌列車「環保連接系統」,在整個佔地320公頃的啟德發展區中,處處均顯現出由上而下的規劃意志。

只熬出一鍋大雜燴

構思已經改了一次又一次,由城中城、環保城、體育城到今天尚未消失的「聰明城市」,一個比一個顯得high-tech和高檔,骨子裏卻離不開香港城市發展的一貫方程式——簡單而言,就是推土發展,由無變有,然後把住宅商業旅遊大兜亂熬出一鍋大雜燴,讓地皮升值、商場收租,又可成就一條龍地產帶動起飛的經濟產業。

啟德發展區最先落成的兩條公共屋邨,正是啟晴邨和德朗邨,即使你現在前去探訪,也不難見到舉目皆是的工地與尚未完成的項目。雖然社區設施嚴重不足,但居民已經慢慢摸索到屬於自己社區的生活方式——那裏巴士路線不足、「環保連接系統」要到2026年才有望落成、四周都是高架道路和高速公路、居民出入均須穿越行人天橋陣和隧道陣,才可到達鄰近的彩虹區網絡,選購日常生活所需。

這種城市設計,筆者戲稱為「離地城市文化」。「離地」有兩層意義,表面是形容現代都市人的生活,人們幾乎不在街道行走,要上下班就坐車、要消費就走進商場、要工作就進辦公室高樓,可謂腳不沾地。

「離地」的第二層意思是,我們日漸失去與所屬社區和土地的連結。城市設計「離地」的後果是,我們失去與土地的聯繫,不再注意地上的一事一物了;不在地面行走,你不會分得出街口茶餐廳的餐蛋麵,與對面街角的有什麼分別;你不曉得其實認路毋須依靠地鐵站或商場指示牌,而可以靠街上的海味舖與雜貨店;你甚至質疑,人是可以單憑聲音、氣味與足下的土地來辨別不同的地區。然而,這些舊社區應該有的特色與人的性格,通通消失在新建的社區之中。

這絕不是鼓吹懷舊,而是與現行新市鎮發展一種完全截然不同的想像。城市發展應該是推倒重來、破舊立新,還是循序漸進,依附社區?

香港中文大學建築學院的Hendrik Tieben等人,曾經比較天水圍北與西營盤兩個面積相若的社區,發現西營盤舊區的密集街巷網絡、綜合土地使用與傳統社區設計的做法,不但可令街道充滿活力,街坊也能輕易取得生活所需,社區經濟更有活力;相反,天水圍北的設計,因為要着重高速的交通網絡供車輛行走,以及增加空間以提供更多的公屋單位,行人往往只能避車而行,而社區經濟比較不活躍,街道往往人跡罕至,人流只集中在天橋和商場之中。

一切發展只着重離地

除了增加行人步道與單車徑之外,要改變「離地文化」,即使是車路密集、交通繁忙的商業核心區,也能容納更多創新的想像,例如紐約市的運輸部門,便於2008年推出可持續街道計劃(Sustainable Streets),涵蓋推動單車分享、鼓勵商家和社區人士設置城市座椅(Street Seats)、增加城市公共座位(City Bench),以及公共空間大改造等政策。

當中最成功的一項計劃,名為NYC Plaza Programme,其意念是把一些使用率較低的街道,開放予非牟利團體申請,成為別具特色的公共廣場。成功申請的非牟利團體,將會負責該公共廣場的設計、管理和營運,只要是對社區營造有所裨益的計劃,政府均會詳細考慮。

除了啟德新發展區有進行各種城市實驗的潛力之外,中環商業區也可以是推行類似紐約市可持續街道計劃的試點。香港規劃師學會於2014年曾發表一份詳細的研究報告,建議政府把畢打街至摩利臣街一段的德輔道中,劃為行人和電車專用區。因應中環灣仔繞道行將落成,以及港鐵西行線通車的契機,結合西港城的社區經濟和畢打街附近的蘇豪文化,分階段逐步把德輔道中變成一個串連社區經濟、商業活動和單車文化的公共廣場。

無可否認,有關行人專用區的計劃必然會在地區惹起極大爭議,理由是巴士路線必須進行大規模的改劃才可成事。不過,把有關計劃視為交通規劃的範疇,而忽略此創新計劃對城市規劃、公共空間和環保所帶來的社會收益,以及重現社區自主網絡的潛力,不啻非常可惜。

作者是影子長策會成員、健康空氣行動社區關係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