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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絕境」:記第三屆香港西藏電影及文化節開幕式

「山城絕境」:記第三屆香港西藏電影及文化節開幕式

有山城之稱的中文大學,在偏遠一角的逸夫書院大講堂閣樓越喬藝廊,一個連中大學生也不知道的藝廊,展出了「敏感」的西藏影像和畫像,展開了第三屆香港西藏電影及文化節的序幕。說是「敏感」,因為這些都不是中國官方,以至香港官方願意外界看到的影像/畫像。事實上,中大校方曾對協辦的中大學生會的同學說過類似「西藏議題非常敏感」的話。

灰記又要再一次感嘆,香港這個正being tarnished的自由空間,還能承載多少「敏感」的政治、社會和文化議題?正如一位在場的社運前輩,胡露茜在回答一位來自大陸年青人問題時所言,我們要珍惜、捍衛香港這些可以呈現(相對於主流)不同觀點、不同現實的自由空間。但面對中港官方及其追隨者的迅猛「圍堵」,以往曾以「自由」自豪的香港人可以如何招架?

有份展出包括《火柴人》(描繪七位西藏自焚者)等七幅油畫的㵉浪提到了恐懼,恐懼令大家逃避面對不公不義,令不公不義繼續漫延,令恐懼更濃罩。西藏人在恐懼中,看到種族滅絕、文化消逝的絕境,他們選擇面對死亡,超越恐懼,09年至今的147位自焚者發出的訊息(留下的遺書或死前發出的呼號),很多都和自由有關,宗教自由,文化自由,體現了「不自由,毋寧死」的「至理名言」。香港人可以如何超越恐懼和絕望呢?

策展人許先茗在開幕致詞時提到除了希望外界更多人關注西藏人的「絕境」,還特別提到香港與西藏可類比的處境,即所謂「今日西藏,明日香港」。因此,主辦有關西藏議題的展覽和影展,不純然為了聲援西藏人,當香港人看到一個個自焚者為西藏的自由而倒下,為抗議宗教文化,自然環境和天然資源被蹂躪,以及不滿極權高壓下的生存環境而自我犧牲,以喚醒藏人,香港人必須更著力思考香港的「自由空間」。

事實上,自焚地點多在四川阿壩、甘肅和青海事出有因。2012年出版,由美籍華人李江琳實地考察及研讀歷史文獻及官方檔案後撰寫的《當鐵鳥在天空飛翔 1956-1962青藏高原上的秘密戰爭》,講述中共當年在這些地區推行「民主改革」(大家不要看到民主兩個字就以為是普選,而是中共強迫藏人接受「社會主義」改造,沒收所有藏人的牲畜財產等)遇到反抗,然後以戰爭手段(曾出動轟炸機)鎮壓藏人的反抗,造成估計數以十萬計藏人死亡。李江琳來香港介紹這書時講到,四川阿霸等地自焚人數最多,與這些地區在那個時期被屠殺人數眾多有莫大關係,因為這些地區的藏人忘不了當年的殘酷恐怖與仇恨。

看著日本畫家井早智代為當中52位自焚藏人畫的畫像,看到了冰冷與絕望,也看到了希望和溫暖。而旁邊記述自焚者的文字,果然很多都來自四川阿壩、甘肅和青海等地。

「你們有否去過西藏,這些是否你們第一身的經驗,是否西藏的現實?」、「自焚者當中最年輕十五歲 十七歲,是否太殘忍?是否不應歌頌?」除了策展人和支持者的聲音,來自中國大陸的質疑聲音亦出現在這山城偏遠的一隅。灰記看到一位中年男子,帶著幾位年青學生模樣的人來「關注」這個開幕式,他們操著廣東省口音的粵語。是來香港交流的師生順道「了解」這個「敏感」議題,還是專誠從大陸來「關注」?目的為何?不得而知。

已記不起策展人如何回應自焚者有年紀「太輕」的問題。不過,中國官方對自焚的回應除了嚴詞譴責外,亦往往會歸咎於「達賴集團」的「煽動」及年青人因為「心智不成熟」而受「煽動」。但西藏人的專者達賴喇嘛一直勸喻西藏人珍惜性命,不要自焚。亦有論者提到,若不是達賴喇嘛的勸喻,自焚者會倍增。大陸「同學」的問題亦令灰記想起香港的學民思潮成員及黃之鋒,他們起來反對教育局強推國民教育時只得十四歲,是否就是「心智不成熟,容易受人煽動」的表現?

兩位中學生聆聽淋漓㵉良講繪畫與政治

現場也有兩立穿著中學生校服的參觀者,灰記及現場一些成年人都有對兩位中學生述及西藏的現況,不知她倆又是否被認為「心智不成熟,容易受人荼毒」呢?

至於何謂「西藏的現實」問題,就是上文提到胡露茜「協助」策展人回應的問題,誰更接近現實不是最主要的問題,最主要的問題是,有否足夠的自由空間讓非官方非主流的現實呈現。灰記眼見這群大陸「學生」有備而來,「意有所指」的提問題,亦忍不住說了幾句。灰記沒有提自己曾去過雲南藏區及藏東,只借這次專誠來香港的Still Tibet《「凝」然是西藏》導演Miguel Cano的體驗,反映藏漢矛盾/隔閡的現實。

Cano拍攝的西藏影像

Cano為了接觸和拍攝藏人,獲得簽證到四川藏區(碰巧其中一地區是阿壩)旅行,但簽證還簽證,他在藏區多次被公安跟踪及攔截,為的是阻止他接觸「危險分子」,特別是西藏僧侶。公安要求他住漢人的旅館及受漢人嚮導,但他要接觸的是真正藏人。於是他多次擺脫公安以至漢人的糾纒,接觸無數藏人,包括深山寺院內的僧侶。灰記對那些大陸「同學」說,影片呈現的一個現實,就是這位外國人每到一處藏人社區,都大受藏人歡迎,藏人迎接他的,不是如對漢人般疑慮,甚至敵視的眼神,而是展露真心的笑容。雖然語言不通,藏人卻願意收留,款待這位外國人,甚至帶他往深山靈修的地方。這個外國人幾個星期旅程所看到的現實,足以訴說中國統治西藏的大概。(如有興趣細看Cano的經歷及與他交流,十一月四日(星期三)晚六時至九時,中大聯合書院鄭棟材樓1號演講廳會播放《「凝」然是西藏》及有映後分享)。

當然,並非每個來自大陸的人都對聲援西藏的人投以懷疑,以至仇視的眼光(公平地說,這些提問題的大陸「學生」,態度亦相當溫和),一位在香港大學讀書的大陸學生,便帶著攝錄機,熱心的採訪策展人及參與者。而另一位港大內地生,亦是這次西藏電影及文化節的熱心義工。達賴喇嘛說過藏漢民間多交流/對話,可促成改善西藏現狀。但願如此。

說到藏漢溝通,這個偏遠一隅,除了漢人,西方人,還真的有藏人。一位在香港居住的西藏人把雪山獅子旗展現,對灰記說了一個「笑話」,她說,這些旗全都是大陸的工廠生產,生產的數量無法統計。在2008年北京奧運前,很多大陸工人正趕製他們完全不知是哪一國的國旗,它們一批又一批被運往歐美國家,然後當舉行全球奧運聖火傳遞時,這些旗幟到處出現,中國官方立即下令不准製造,但已經太遲了。這位藏人不斷對來賓訴說這個雪山獅子旗的故事。

現場還有一位由瑞士來香港作短期交換生的「流亡」藏人。她出生於拉薩,童年在那裡度過,懂普通話。她反而對香港的自治和自由很好奇,灰記對她描繪了一幅頗為暗淡的圖畫。但她還是樂觀地說,希望中國會改變。

也許她說的不是等待中國的轉變,而是如何促成這種改變。

第三屆香港西藏電影及文化節2015節目表

http://www.hongkongtibetfilmfestival20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