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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論政】梁麗欣:城鎮轉型 - 永續發展的實驗

【文化論政】梁麗欣:城鎮轉型 - 永續發展的實驗

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英國轉型城鎮的啟示

現代化工業大規模生產和長途運輸物流系統,均依賴石油,而有限的石油供應只會令商品價格持續上升。香港以金融、地產、轉口物流及旅遊為城市發展方針。長期欠缺本地生產,令居民生活所需全部依賴進口。資本外流,造成結構性失業、環境污染、城鄉對立等問題。這種不可持續的消耗式發展,到底還可以令香港走得多遠?繼續在自由市場中任人宰割?還是推動城鄉共生,讓我城走出單一發展的死胡同?

久聞英國「轉型城鎮」(Transition Town )模式引發了全球遍地開花的社區轉型運動,早前筆者有幸與本地三個民間團體前往倫敦,參與國際永續會議延伸活動,並順道南下前往轉型城鎮托特尼斯(Totnes)舉辦的國際會議及工作坊,跟隨當地居民參觀社區農場、生態村,以及探訪當地以轉型經濟(Economics for Transition)及整全科學(Holistic Science)課程聞名的舒馬赫學院(Schumacher College)。十多天的行程緊湊,但對托特尼斯的轉型實驗印象尤其深刻,值得香港借鏡。

小鎮的自救實驗

香港政府經常將我城與其他城市比較,又揚言要保持競爭力就必須轉型,惟這與上文所指的「轉型」(Transition)意義南轅北轍。作為讓城鎮邁向不再依賴石油發展的改革運動綱領,社群轉型的方向與過程(in transition),遠比官方宣稱的口號重要。

轉型概念最早出現在永續設計的羅布•霍普金斯(Rob Hopkins)及其研究團隊,於2004年為英國小鎮Kinsale制訂的一份城鎮改造計劃 (Kinsale Energy Descent Action Plan)。計劃書內首次提到「轉型城鎮」的概念及路線圖。研究團隊認為城市若要永續發展,必須認真應對後石油時代的食物、能源、經濟和社群組織問題,擺脫全球金融市場主導地方發展的困局,重建社區韌性(Local Resilience)。

為了尋找及培訓更多在地參與者及組織者,霍普金斯回到家鄉托特尼斯試辦一系列社區活動,包括聚餐、音樂會、電影分享、講座、工作坊等,招募核心成員,同時將全球暖化等社會議題帶進居民生活。核心成員先就不同主題分組,接著在社區討論如何以托鎮為經,2030年為緯,令居民在各生活層面減少能源使用。核心成員將想法草議成行動計劃書,並提出以「在地食物」(Local Food)、「良善能源」(Good Energy)和「另類經濟」(REconomy)為重點發展計劃的轉型城鎮運動。

霍普金斯及其團隊以家庭、街道、社區為轉型試點及資訊交流平台。由居民帶頭開展各種無成本或低成本的參與式實驗方案(Transition Initiative),令平凡社區開始慢慢改變。例如關心食物及社群生活的居民,將沉悶的街道種滿果樹和香草,將社區閒置地化身有機菜園,令當地食物生產大幅增加90%。關注能源及支持本地經濟的居民,集資成立小型再生能源公司,希望讓小鎮擺脫對跨國資本集團的依賴。減少能源及食物進口,已為當地大幅節省碳排放量,而在地食物及能源生產,更可為居民帶來直接收入,成為支援小鎮轉型的資金來源。

增強社區參與,提高地方韌性

香港的經濟系統依賴「錢搵錢」,當面對全球金融泡沫爆破及外部環境衝擊,我城還可以靠甚麼來「發展」?因此托鎮除了發行自己的社區貨幣(Community Currentcy)為交易單位外,亦鼓勵居民以勞動時間(Time Bank)為交換單位重建社區經濟,以「更緊密人際關係」提高社區韌性,確保基本生活問題可在當區處理,無需依賴外力。

轉型城鎮重視人與人、人與土地的連結,其根本理念是顛覆「發展」必須仰賴政府或大型企業投資基建的虛妄想法。托鎮的轉型運動啟發世界各地建立起跨地域、跨議題的行動者支援網絡,如:Transition Islands, Transition Valleys, Transition Anywhere-You-Find-People。參與轉型運動的居民均表示沒有金科玉律,社區改變始於鄰里的真誠溝通、分享、協作、自省。方法不外是發掘在地資源,集體參與,從錯誤中學習。要令昔日透過金錢獲得的,今天藉由互相照顧和自發勞動達致,因此重建人際關係是第一步。如何把人凝聚起來,通過交換經驗和有限資源共同解決生活所需?面對分歧衝突,如何從討論和協商中探求解決方案?每個生活習慣的改變,都有機會令社區形成新的社群關係。社群內部的轉化其實先於社會改革開始。

轉型作為方法

人在社區為何行動,如何行動,都是地方文化價值的體現。托鎮居民Hal因愛好文史故事當起社區導賞員,在小組裡協助鄰里發掘低碳生活方式,現在還當選為鎮長﹔滿頭白髮的生態學家Chris充當村巴司機,駕駛由家居廢油驅動的黃巴士接送我們穿梭往返﹔歡迎晚宴裡吃著居民自家製的麵包和芝士,喝著當地生產的果汁汽水,餐桌上插滿有機香草和可食用花朵。可見社區改革並不限於影響地方議會,其活力更來自參與者對社區的愛。

改革需要政策配合,更需要社區組織手法和論述的不斷更新,社會外部的轉型與社群意識的轉化彼此扣連。近年本地雖出現不少推廣綠色生活、剩食回收及工藝手作等社群,更有部分社區經濟項目如:社區支援農業、社區貨幣、合作社已有近十年實踐經驗,但仍未有匯聚成一股以「轉型」為運動論述的民間力量。從守護天星皇后、利東街、菜園村到新界東北等社會運動中可見,社區動員規模一次比一次大。但除了就個別議題力爭到底,或以參選議會對抗建制派壟斷民意,居民還可以如何改革社區?如果「轉型」就是讓資源回流,滋養在地經濟和社群關係,實踐社區民主就必須從日常生活切入,讓人和地方重新連結。

作者為天水圍社區發展網絡 組織幹事

文章原載於《信報》-時事評論-「文化論政」-2015年11月16日

本欄逢周一見報,由「香港文化監察」邀請不同意見人士討論香港文化及文化政策狀況,集思廣益,出謀獻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