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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或開始

結局或開始

學民要解散了。

反國教遊行好像是上世紀的事,原來還只是四年前的事。這四年來,香港人經歷太多,我們表面上完好無缺,內心經歷過的跌宕,讓我們看待城市的眼光不一樣了。

城市正在蛻變中,它原本正有如溫水煮蛙般默默地改變著,學生們的吶喊聲,讓安穩生活的大人們醒來了。

那一年的夏天,萬人空巷,如我這般討厭政治的人被一顆顆赤誠的心感動了,看到了城市的荒謬,不再滿足於六四七一時的精神寄託和情感宣洩,而是以行動去表達自己的不滿 ── 一切始於學生們的行動力,設立街站、到各中學大專院校分享、接受各大媒體訪問、參與論壇,一點點累積而來的認同,殊不容易。

那一年,他們創造奇蹟。他們標誌性地為民主的新生代下了定義。他們讓香港人看到了希望和出路。只要努力不放棄,我們還是有機會掌握自己的命運。

雖然,希望看起來很微小,未來還有很多不安。城市中越來越多荒謬而光怪陸離的事,議會暴力、大白象、電視發牌黑箱作業、新聞自由倒退……縱是如此,不少醒著的人寧願活在憂患,也不要活在無知中。我們都學會發聲,學會抗爭,學會以行動爭取我們應有的權利和自由。

年半前, 躁動不安的城市瀰漫著沸沸揚揚的氣氛。白皮書和八三一促成了學生罷課,雙學帶領闖入公民廣場,學生被捕,民眾聲援,胡椒噴霧和催淚彈,然後是七十九日的雨傘運動。

那七十九日,對於參與運動的人而言,彷如一場漫長的旅程,對於另一些人而言,這則像一場惡夢。無論如何,那一段日子讓這城市的人,不管他們贊成或反對佔領,他們對自由的定義怎樣,所有人都上了寶貴的一課。

年輕一代長大了,在這些日子中,他們展現出他們的素質和潛能,面對危急情況亦能作出應變,同時也學會承擔,不再是溫室裏不堪一擊的小花。大人們的感官也開了,即使政治冷感也不得多看兩眼城市中發生的事。我們都無法對未來的憂慮視而不見。

然後,人們嘗試用不同方法想要保護這片土地。我們看到了更多城市的殘酷或美好,因而對它的未來有更多想像。

只是在這過程中,憤怒和沮喪比感動和欣慰。原來不是單純的信念和一腔熱血就能感染人,世界如此複雜,雞蛋並不能築成圍牆,只是潰散在一地。

有人說雨傘運動是不堪回首的事。他們耗盡全力去爭取卻一無所獲,所以沮喪,悵然若失,悔恨某些行為和決定,不知如何走下去,甚至思想走向死胡同。

還未走到終點前,路途中必然帶著迷網,重要的是如何撥開雲霧向前邁進,先前鋪的路不會白白浪費掉的。當馬路再沒有出現佔領的群眾後,那些對自由的希冀回到城市的不同角落,社區互助運動、民主教室、講座論壇……然後,在區選補選中,我們見到了更多新希望。

城市正微微的變化著,我們都渴望有更好的生活,都努力用不同的方法悍衛屬於我們的土地。

當日走到最前的學生們長大了。他們有更多的想法,不再是當初只著眼於教育的小伙子。他們與這城市的人一同成長,變得更堅韌,亦更有承擔(起碼,比起尸位素餐,只求保住薪俸錢財,期望在退休後出國安享晚年的高官們有承擔得多)因為要承擔,所以知道每個決定要背負著很多後果,顧慮更多,下決定時不夠爽快,有時,面對抉擇,進退兩難,很容易走錯步伐,招來罵名。

政治的路從來都不易走。踏上了這條不歸路後,沒有人把你當小孩當學生看,每一個步伐都不可能取悅所有人,更不可能被所有人理解,也隨時掉到陷阱裏,到最後,弄得一身污穢,又能否令世界更美好?

大人們也曾對未來擁有無比的熱情。他們也會不忿,也曾經試圖去作出改變,只是老了,往日的衝勁和熱情也褪掉了,不知道如何要回應時代的轉變,只能用舊有的想法在自己的崗位上做好本份,受盡年輕一代的嘲笑。

但年輕一代又要如何走下去?一旦要走下去,是否如願能對未來作出改變?有沒有作出犧牲的心理準備?有信心在十年甚至二十年後還滿懷熱誠,還會記住原有的信念和初衷嗎?還願意冒險,願意相奇蹟嗎?

時間推著我們走,很多人與事的狀態已回不去了。

卸下學生團體的光環,走向更深的政治沼澤,他們都不是政治新鮮人,被嘲為「老屁股」又太言過其實了,這些對政治半熟不透的年輕人們還未走上政壇,就飽受攻擊,在這個眾聲喧嘩而躁動的社會,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反應。面對群眾撕裂的群眾,面對戰友之間的矛盾甚至割裂,要往哪裡走,意志難免會搖擺不定。

這正是成長中的磨練。

只有澄明的心才能在喧鬧的社會中看清事實,並以冷靜而成熟的思維了解局勢,作出更好的佈局,取得最好的成果;不是空談的離地概念,不是造作而無用的姿態,不是英勇卻妄撞舉動,更不是自私而算計的謀略。這種政治智慧不會一時三刻學會,當中難免經歷迷失和跌跌撞撞,但只要有毅力,只要熱情不會冷卻,只要那守護良知的心不會被玷污,假以時日,當思想縝密得能從大局中想出適當策略,空襟廣闊得接納更多可行而有建設性的意見,再把原有的行動力化作政治手腕,因著信念和原則確立自身的政治方向,並懈而不捨地朝這方向邁進,那麼,將會可創造出屬於這城市的獨一無二的未來。

沒有人知道結局如何,但只要抱有初心,只要堅守下去,路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