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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牆120小時

油牆120小時

經過十六個星期天的朝九晚五,今天總算完成了服務令。起初的時候也挺難想像這麼長時間要怎樣捱過,但到完結時,卻又好似有點斯徳哥爾摩症候群,有點不捨得。每星期比番教會還穩定地一秒不遲的報到,每次總會聽到工友熟悉的聲音說「長毛今日起到身喎」或「乜今日唔洗遊行咩」,然後我又會回句「我最鍾意服務社會,梗係番啦」。有時偶爾一兩星期請假,回到後總會聽到工友問候「幾驚你又俾人拉左呀」「個感化主任一定又會跟你番黎」,感覺特別親切。每當有工友夠鐘離開,大家都總會講「走左就唔好望番黎喇,唔老黎呀」,呀叔仲會好似監獄風雲咁唱句「人生於世上有幾個知己」贈興。

油牆過程其實非常無聊,最多時間就是吹水。大家都知道彼此是曾經在外面犯過一些事才會來到,互相也沒甚麼好隱瞞,多數都會毫無避忌地說出犯事因由。聽過的故事中,有不少工友都是性情中人,有因為爭執動武,亦有因為撈偏搵兩餐,但相處時可以感受到心底裏都很正直。

談到我自己背景,他們都驚訝社工為甚麼不是所謂「奉公守法」的人,在他們對社工的接觸和認知中,評語大都只得一句「冇撚用」。聽在耳中完全沒有感到冒犯,反而有點同意;面對無力改變的社會現況,工友面對的生活壓力是如此真實,大家都是社會低下層,可以選擇的話他們都希望做正行,無奈世態逼人,最後都要撈偏過活,在如此境況下,身為社工的我對他們而言的確是「冇撚用」。

談到案情時,大家的評語都非常一致「衝佢老母啦」,甚至有工友說「做唔番社工咪跟我搵食囉」。說來慚愧,曾經我亦擔心萬一失去了社工證,三年努力豈不白費,但卻忘記了讀社工其實都是學做人,學為弱勢發聲,為了區區一個社工資格而放棄最基本的原則,其實連做人的資格也一起放棄。

談到日後萬一要「受」,工友都慷慨分享獄中經驗,他們沒有教我用牙刷磨刀,亦沒有提醒不要執番梘;他們分享如何換到ON餐,如何見證別人「上珠」。有工友留了個聯絡方法給我,「萬一要受,同我單聲,幫你飛個朵入去,包你好食好住,食得好訓得好」,有點感動之餘亦令我差點以為是去渡假。

120小時的過去,讓我更認清要改變是有代價這個事實。口頭勇武講革命從來都是毫無成本的,在抗爭現場的行動和承擔後果才來得真實,而我亦相信我和其他戰友仍會繼續在抗爭的前線相見。這是我們的土地,我們沒有選擇或改變戰場的權利,亦不會知道抗爭到何時才會完結,因為往往只有完結了我們才會知道,在此之前我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繼續抗爭。

或許有一天,我們都有機會要犧牲自己,

但我堅信當年白玫瑰反抗運動Sophie Scholl 在斷頭台前的遺言:
「我們怎敢期望正義佔上風,當沒有人願意為了正直的動機犧牲自己的時候。如此陽光的天氣裏,我要走了。如果千萬人記得我們的犧牲而覺醒並有作為,我的生命又何足惜?」

共勉

記於一六年冬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