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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了我的達明一派

改變了我的達明一派

圖:達明一派 Facebook Page

先把日曆向前翻到1986年。

那時的我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子,天天聽收音機,專聽中文歌,一遇到外語歌,轉台!

那是廣東話極度強勢的年代,不單是指香港,世界凡有華人的地方,廣東歌亦必穿牆過壁地滲透。不論是較早期盛行的劇集主題曲,抑或後來仿傚日本偶像的流行歌曲,都像一片片可口又軟綿綿的糖果,令人欲罷不能的吃下去。

然後,香港有幾個樂隊組合,在主流以外的另一條軌跡,悄悄出世。

起初聽達明一派,不大接受。聽《繼續追尋》、《迷茫夜車》,還可以;聽《Kiss Me Goodbye》就有點悶,總覺得有點陰陽怪氣,很不正常。

因為我只是個日日聽主流廣東歌的小伙子,口味被調教得很「正常」 - 假如我們真的可以替「正常」下一個定義。

達明一派開始入屋,憑的是《石頭記》,雖然我打賭大部份聽眾都像我不明白歌詞。但到《馬路天使》,不止明白,且有共鳴。那時的達明,終於成功調教出一種游走在「正常」與「不正常」、廣東歌與歐陸電子之間的聲音。

達明一派本身就是一個怪胎,黃耀明不論聲音和形象都陰柔另類,男歌手鮮有留一束長直髮;劉以達的音樂創作天馬行空,有時卻很容易上口,想不到二人走在一起是這麼好玩創新,不落俗套,帶有一種強烈的聽覺撞擊,像中國風的《石頭記》、《半生緣》、拉丁味的《天花亂墜》、南洋風情的《你還愛我嗎》、《忘記他是她》、電子搖滾的《崩裂》、《溜冰滾族》等。

至於令達明一派成為經典的X factor,自然是歌詞。幾位詞壇初生之犢陳少琪、邁克、何秀萍和周耀輝等,加上早已成名但仍然敢玩敢試的潘源良,合力進行了一場持久的歌詞實驗。例如以文言文入詞的《石頭記》、挑戰禁忌的《禁色》、文學味的《那個下午我在舊居燒信》、警世寓言《十個救火的少年》、《沒有張揚的命案》、借古喻今的《天問》、直視社會現象和議題的《今天應該很高興》、《大亞灣之戀》等。

達明一派拉闊了我這個小孩子聽歌的光譜,對流行音樂有更多端的想像。

常言道,八十年代是香港樂隊的一個高峰,當然每隊樂隊的風格各異,百花齊放,然而,能稱得上被景仰的,始終只有達明一派和Beyond。為什麼?我想,大抵因為他們擁有一種精神。

拿太極為例,他們實在技術高超,歌曲也動聽,但聽眾卻難以從中找到一股值得追隨的精神。也許是性格使然,不論過去和現在的太極,給人的印象,始終離不開一群愛音樂的大細路,在音樂中要說的話並不多,也並不深刻。而達明一派和Beyond的歌曲,又或者樂隊成員(主要是黃家駒和黃耀明)的言行,都常常表現出一種鮮明的世界觀。可以說,達明和Beyond,是一天一地,互相輝映的。假如Beyond代表的是率真、粗獷、激情,從人群中向天上呼叫的聲音,那麼達明一派必然是完全相對,代表的是細緻、冷靜、浪漫,從天上向人間宣告的聲音。但兩種聲音同樣嘹亮,同樣對世事鍥而不捨的質疑與追問。

達明開騷,商戶敬而遠之,不敢贊助,真可笑。

可笑在於,事情的主角是香港樂壇史上最重要的組合,一隊早已超越流行,並必定會名留青史的組合。

當一個商戶拒絕贊助一隊偉大的組合,損失的當然是商戶,不是該組合。

不禁問,是什麼的氣壓讓這可笑的事發生?

想起一九八八年《今天應該很高興》的幾句歌詞:

『鬧市這天 燈影串串
報章說今天的姿彩媲美當天
今天應該很高興
只要願幻想彼此仍在面前』

二十九年後,越來越多事情可以套入歌詞中的「彼此」二字。

『我諗,我應該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