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在街頭「放火」 （平等分享行動）時認識了一位紙皮婆婆，我叫她做「卓悅婆婆」。婆婆早年因要醫治患病的丈夫而耗費了大部分的家財，餘下的積蓄又根本不足以讓她安逸無憂地生活至百年歸老。婆婆現在只能每天謹慎地使用她那近乎「有出無入」的錢和無奈地等待自己的家財耗掉至符合資格，才可申領那有資產審查的長者生活津貼。
與婆婆的分享
早前和婆婆分享時，因為她在忙著處理紙皮，我只能簡單的問候兩句就不作打擾了。今天是我們的第二次相遇，卻是第一次有機會跟婆婆聊聊天。我一邊和婆婆聊著，一邊跟婆婆學習怎樣拆開紙皮箱；摺疊紙皮；如何將紙皮平衡地放在「戰車」上；學習怎樣用婆婆自行編織的粗繩把又高又重的紙皮綁好在鐵車上；怎樣可以在鬧市和人群中推著那部重30多公斤但價值只有20多元的紙皮和鐵車...
卓悅婆婆告訴我們，她今年76歲了，丈夫和兒子先後去世，現在她每月只能靠1000多元的「生果金」和執賣紙皮過活。婆婆的兒子早年在工作時意外身亡，因而獲得了一筆賠償，再加上婆婆與丈夫兩個辛勞地捱了一輩子，終於供完現在自住的那個房子。在現今的香港，婆婆不愁住的，也該算是個「中產人士」了吧！
及後，老頭子患病，他兩老的積蓄本來早已剩下不多，現在又要在醫療開支上花上一筆。最後，老頭子還是因病離世，婆婆尚未有時間好好處理哀傷，便又要為生活而勞碌。婆婆現在只能靠每月發放的「生果金」和在街頭上執賣紙皮以賺取極微薄的金錢才能勉強糊口。
徬徨的30斤白米
婆婆說著說著就眼淚就開始掉下來了，原來她快要做換膝蓋的手術，她怕手術後不能再上街執賣紙皮，也不能自行落街買餸煮飯，所以她已經「螞蟻搬家」的買了30斤白米回家。婆婆說「我諗住入院做手術前，煮好十日八日嘅餸菜雪住，到時候只要可以伸手按下床頭嘅飯煲就有得食，唔駛捱餓。」因為她之前曾做眼睛的白內障手術，手術後她須要整整休息了一個月的時間，所以婆婆擔心這次更換膝蓋後，不知道須要休息多久才能再到街上「工作」。
雖然她知道社區有送飯和陪診的服務，但她也知道這些服務不是免費的，她實在不知道沒有了執賣紙皮的金錢補助，單靠那1000多元的「生果金」能讓她「生活」多久，尚未計算她每個月的管理費、水電雜費和覆診等開支。
得不到的知情權
婆婆哭訴自己身住旺角，卻被安排到荃灣的醫院做換膝蓋的手術。手術日期尚未定下來，婆婆已經在擔心日後的覆診安排。我們向婆婆解釋那可能是因為如果婆婆要在旺角的醫院做手術，排期時間會較長，醫生想早點給為婆婆安排手術，所以才有這樣的安排。我們建議婆婆可於手術後聯同社工向醫生要求返回較近婆婆住處的醫院覆診和做物理治療，婆婆過去根本不知道自己有這權利找醫務社工和醫生提出上述要求。婆婆聽後就安心的說「啊…嘜原來可以咁架，咁我依架就知啦，咁我都安心啲，你諗下我做完手術仲要吓吓山長水遠咁由旺角過荃灣覆診做物理治療，唔搵陪診我又驚自己一個搞唔掂，搵又邊有咁多錢比佢呀…」
本來婆婆上次在醫院做白內障手術後，醫務社工見婆婆年紀老邁且孤伶一人，出院時已轉介她至住址所屬之長者中心跟進。可惜，婆婆日出而作日入仍未能息的要在街頭為口奔馳，剛巧跟進婆婆的長者中心社工是朝九晚五上班的，即使有婆婆家住的電話和地址，社工也很難跟婆婆聯絡。婆婆由早至晚上也要在街頭工作，社工根本無法家訪婆婆以了解及關顧她的近況。中心社工即使知道婆婆在街頭，但他們可以在上班時間在街頭「大海撈針」地找婆婆嗎？
最近，婆婆告訴我有位朋友知道她要做換膝蓋的手術便問婆婆會否以打骨膠原針來代替做手術，但那針藥數千元一支，一年須要打兩次。於是，我便向婆婆分析打骨膠原針和做手術各自的利弊，婆婆聽後說「嗯，咁我知道啦，我會有我自己嘅決定架啦，其實我又無資訊又無人商量，真係唔知點算，好彩你今日黎搵我，咁我講你知，你又話比我知係咩嚟嘅…」。其實婆婆很精靈，也能為自己做決定，她只是需要一些資訊和一對願意聆聽她的耳朵，她就能在傾談間訴說和梳理自己的狀況，為自己做她決定。
「中產」的辛酸
即使婆婆願意變賣資產，但所得的金錢又足以應付到她百年歸老，那未知年月的租金嗎？香港的房租實在非常昂貴，劏房也不受租務管制條例所規管，導致劏房呎價比豪宅呎價更貴。
雖然卓悅婆婆選擇在街頭努力地「工作」，但她的資產仍是會一天一天的流失。她似乎最終只能無奈地等待資產耗至三十多萬以下，才有資格申請長者生活津貼。如果有免資產審查的全民退休保障，婆婆便不需要因為那僅餘的積蓄，那不知道夠不夠自己百年歸老前的「醫、食」開支和死後的殯葬龕位而在街頭執賣紙皮了。
不少長者要花光人生大部份的儲蓄才能夠資格申請有資產審查的經濟援助
在「沒有審查的全民退休保障」推出前，「街頭長者外展隊」可到街上協助長者們明白他們的權利，向他們介紹合適他們的社區資源或服務，甚至可陪伴他們前往申請相關資源和服務。讓長者們知道自己的權利和選擇後作出自己的決定，而不是在缺乏資訊的情況下作出無奈的選擇。
「街頭長者外展隊」報名﹕http://bit.ly/2kkJA7s
文：戚本芹 & 社工逆耳
相：戚本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