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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絕種之日,就是涅槃重生之時──論有線電視和端傳媒的隕落

真相絕種之日,就是涅槃重生之時──論有線電視和端傳媒的隕落

這邊廂,九倉決定放棄有線電視;那邊廂,端傳媒大幅裁減近八成員工。在這個年代,資訊就是廉價,廉價得根本養活不了自己。

歸根究底,其實這也不過是demand and supply的問題。曾幾何時,人類為了一個「知」字,可以馬不停蹄、八百里加急地傳遞一通文書。如今,互聯網接通全球,資訊不再珍貴,知識垂手可得。不稀有、不罕見,自然也就無人稀罕。

因為科技進步,所以人人都是publisher。寫小說、畫漫畫,不用再依賴出版商,自己於網絡發佈即可;搞傳媒、做新聞,也不再需要數以百萬計的投資,一部手機、一個網站(甚至一個Facebook page),已可以自稱「傳媒」。

門檻降低,除了吸引更多人來爭生意,亦孕育出許多不求財的content producer。這些人可能是為了虛榮感,可能是為了自娛,也可能純粹出於無聊,願意免費和世界分享自己的文章、製圖、短片(當然也有很多先儲like、後搵錢的職業KOL)。這些已成為我們生活一部分的東西,其實也在一點一滴地蠶食著傳媒的生存空間(筆者也可算是其中一人)。

Supply以幾何級數無止境地增長,demand卻怎樣也跟不上。廣告商已經用盡法寶吸引消費者的眼球,在手機、電視、巴士、地鐵、以至大廈外牆全方位搶奪每一個人的注意力,但科技怎樣進步,人的一天也只有24小時。面對這塊永遠做不大的餅,supply再多,我們能吸收的資訊也有限度。這個市場,注定是一場零和遊戲。

正因資訊比時間多出太多,現代人的煩惱,從來只有如何過濾資訊,卻不會有資訊不足的問題。有了過濾的需要,很多「content packager」亦應運而生。他們的工作不是produce,而是將別人的內容重新包裝,再推出市場。輕則以KOL形式引用段落及分享連結,重則以「傳媒」名義,將別人的報導summarize及paraphrase,再加上一張夠爆夠juicy的大字製圖,直接和原本的producer爭奪讀者。當然他們可能也有少量原創資訊,但比例是否足以令其成為content producer,就實在見仁見智。(抱歉了,刊登本文的網媒可能亦已不知不覺中了槍)

面對這些妹仔大過主人婆的「資訊中介」,創作人還有版權法這道弱弱的防線,傳媒卻是毫無還手之力。始終在新聞自由這個大原則下,只要人家不是搬字過紙,你就奈何他不得。加上讀者愈來愈不重視新聞出處,就算某某KOL提供原本的連結,又或者某某網媒指明是引述某某傳統報章,讀者也不在乎,原本的producer自然也就得不到任何credit。這個世界很現實,沒有credit,就沒有流量;沒有流量,就沒有廣告收入;沒有廣告收入,就只剩下撤資裁員一途。

網絡上有些人很喜歡攻擊傳媒機構,總會歸咎傳媒質素愈來愈低,所以才沒人看、所以記者人工才那麼低。質素與傳播量固然有關係,但捫心自問,有高質素的新聞,你又是否願意付錢收看?事實就是,我們這個Facebook世代,早已習慣了所有資訊都是免費得來。我們每天一睜開眼,抓起放在床頭的手機,就有成千上萬個「小編」排著隊為你送上源源不絕的資訊,各大新聞app還要哀求你不要關掉他的pop up notification。在這個環境下,又怎會有人願意為新聞付錢?

你可能會說:「超!又賴互聯網」。誠然,近幾年,好像甚麼都是互聯網的錯。ISIS冒起、社會撕裂、特朗普當選、以至電影業不景氣、傳媒衰落,統統都是因為互聯網。將所有事情指向單一原因,自然是過度簡化,但無可否認,互聯網、智能手機和社交媒體這三樣產物,確實徹底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方式。

就如18世紀的工業革命一樣,當時人們也是一窩蜂的擁抱這些新技術,卻在二百多年後才陸陸續續發現還境污染、全球暖化、生態失衡種種壞影響。同樣地,在不久的將來,互聯網的壞影響亦會逐漸浮現。人類當然有自我修正的能力,但這修正機制往往要到最壞的時候才會啟動。在傳媒的例子裡,真相絕種之日,就是涅槃重生之時。只有當一手新聞愈來愈少、二手媒體pack無可pack的時候,我們才會發覺自己的無知,才會開始重新審視新聞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