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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萬念俱灰到一念澄明:抑鬱症患者的康復之路

從萬念俱灰到一念澄明:抑鬱症患者的康復之路

曾經想過由窗口跳樓自殺,謝建業今日成功對抗抑鬱症,過著重生的生活。(攝:吳煒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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匯報安排:每3個月一次發布進度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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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探訪禮品包 x 50名康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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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車馬費 x 20名義務探訪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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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籌集的資金,將全數用作營運本項目。如最終集資金額,超出原來設定之目標金額,額外款項將會用作擴大營運本項目。
*康和互助社聯會是根據《稅務條例》第88 條獲豁免繳稅的認可慈善機構,該會將向每位捐款者發出捐款收據,捐款者日後可自行作申請扣減稅項之用。

【#一齊幫手】‬‬‬‬‬‬‬‬‬
工作內容:與康和執委上門探訪精神病康復者
工作時間:暫定在5月至7月舉行,每月參與兩次周末家訪
所需技能:沒有特別要求
簡介會:暫定5月13日舉行,時間地點待定
回饋:車馬費、義工感謝狀

〈從萬念俱灰到一念澄明:抑鬱症患者的康復之路〉

接近《一念無明》的尾聲,曾志偉的一眾鄰居對余文樂的躁鬱症七嘴八舌。曾志偉反擊他們對精神病的污名化。

「雖然我有精神病,他可能有其他病痛,糖尿病、癌症......大家不知道而已,又不過是一種病」,這不是曾志偉原裝的對白,而是當我看到這段場口的時候,腦海浮現謝建業的這段話。字眼略略不同,意思一模一樣。但謝建業不是電影角色,而是一個活生生的精神病康復者。

謝建業習慣將每天要嗑下的藥丸分到一個小小的藥盒,十一粒藥丸,,一格格分清分楚,有糖尿藥、心臟藥,還有鎮定劑和抗抑鬱藥。自從在2004年嘗試自殺,被送院之後,他一直定時服藥,也不敢停藥。

「那時住在19樓,已經拆掉窗花,打算跳下去!」,謝建業掃一眼旁邊的窗框,呼一口氣。「幸好有驚恐的感覺,還有我當時沒有飲酒」,他懸崖勒馬,但因為同時吃了大量藥物,被救到東區尤德醫院急症室,精神科醫生其後確診他患上抑鬱症。

二十多年前,他大概從沒想到如今居於洪水橋的一人公屋單位。當年他做生意,大富大貴,樂活無憂,住在半山豪宅,只靠平治出入,與太太女兒一家融洽。九七年主權移交前夕,他甚至舉家移民到加拿大。

怎料一個金融風暴,捲走他一半的人生。他的生意一落千丈,他晚晚借酒消愁,漸漸與家人交惡。最終他離婚收場,又被迫破產,從大宅搬到劏房,生活劇變。

「風光的時候,晚晚都去夜總會、卡啦OK、打麻雀;當你沒有錢的時候,走到街上也不敢望着別人,垂低頭,怕被人認出,整個人很失落,完全是兩回事」。回憶前塵往事,快將70歲的謝建業,說話仍然條理清晰,若然覺得說得不好,會停頓一下再整理思緒,務求每一句話一擊即中,可能這算是他目前僅有的小小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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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建業找到開解自己的方式走出陰霾,七十歲的他已經沒有太多執念,知足常樂。(攝:吳煒豪)

當年他的執念更大,從大老闆變成劏房租戶,原先夜夜笙歌,從此夜夜失眠。他當時經常賣醉飲泣,開始思緒紊亂,一念生萬念,「想法極度負面,明明是小事又要放得很大,例如別人在街上談天,我會以為他在笑話我。其實他不認識我,沒有可能談及我 。」,但他毫不覺察到自己生病,直至嘗試自殺當晚。

當醫生告知病況,他不敢置信自己與精神病扯上關係。「我覺得很正常吧,(生活落魄而)沒有臉目見人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不過,他留院數星期,躺臥病床,遠離酒精煙草,服藥數星期後,他心情慢慢平靜下來,感覺比之前舒泰,開始接受自己「有病」的事實。

但怎樣與寶貝女兒交代去向呢?他離婚後,年幼的女兒隨前妻定居加拿大,父女每隔一段日子通電話。謝建業一直掂掛卻不忍與她聯絡,直到幾個月後病情稍稍穩定,終於鼓起勇氣打電話,但這一通電話談不了多久。

「女兒第一句問我:『Daddy 你到了哪裏旅行? 』,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回應」。說一個人「有病」,本是陳述事實,在日常語境下卻是侮辱的說話。向人坦承自己「有病」,更談何容易?「我的心揪住,很辛苦,我說:『唔係呀,爸爸我病』」,但原來她早就知情,只想由爸爸親口證實,「她沒再出聲,大家靜下來兩三分鐘」,不知是誰先掛電話。

「她認為爸爸一向做老闆,很多事情都處理到,怎可能會有抑鬱?」,當時女兒不明白他的痛苦,反而他明白女兒的痛苦。離婚之後,父女分隔,關係早已大打折扣,更何況爸爸患情緒病,女兒必然晴天霹靂。「 大家經常說,你要修補一個關係需要好長時間,破壞一段關係,幾句說話就可以」。就算修補自己破碎的心靈,謝建業也用上了好幾年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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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身在加拿大,兩人會以電話、WhatsApp聯絡。想念女兒時,謝建業就看看枱頭的照片。(攝:吳煒豪)

至親不在身邊,當年一同飲飽食醉的朋友早就離他而去。他的兄弟姊妹不時會探望他,算是少少的寄託。當時謝建業早已沒有工作,整天屈在劏房。首先帶他走出陰霾的,是社工朋友。

社工帶他到當區的精神健康服務中心,認識同路人。後來,他更開始跟隨社工出門做義工。「以前一說起做義工,我會憤怒。我以前當老闆,員工說去做義工,不能加班,我會罵他們,為什麼有錢你不賺 (而去做義工)?」,但一向在商場上得心應手的他,第一次做義工賣旗時卻不知所措。「當他們不肯買的時候,我會很失落。但有兩三個人不願買,我就會放棄。我跟社工說不賣了,我怕我抑鬱症復發」。不過,社工一路鼓勵,慢慢說服他不要放棄,最終又成功了,「我用了兩個小時,將我手上的六張旗紙,360張旗賣光,很鼓舞」,謝建業踏出第一步,會心微笑。

做義工的過程為他打開一扇窗,讓他再次喚發光芒。自此,謝建業加入不同的精神健康綜合社區中心及病人自助組織,例如康和互助社聯會。他經常參與義工活動,甚至比上班還要忙碌。到學校分享、上門探訪,甚至演話劇,他都一一嘗試。「我那時還有個紀錄,連續十一日做義工,還是不同的機構呢!」

謝建業最初到處分享的時候,也會擔心別人的想法,「初初會介意別人如何看待我,慢慢就覺得他又是人,我又是人。雖然我有精神病,他可能有其他病痛,糖尿病、癌症......大家不知道而已,又不過是一種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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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一人單位公屋,日子平淡,謝建業卻活得坦然。(攝:吳煒豪)

義工生涯久了,他越是體會到一回事:復康的關鍵,是先接受自己。「最重要是自己幫自己,如果你連自己也不幫助自己,沒有人可以幫到你。你可以不開門,很多會員都沒有門鐘。不在家中,又不聽電話,大有人在」 。問題是,如何令他們踏出這一步?

他指一指自己,「一個嚴重抑鬱症的人,曾經自殺的人,現在如此珍惜生命,認識到感恩,用生命影響生命,(康復前後的) 分別可以如此大」。當他願意面對過去,亦希望引領其他人走出黑暗,與他們建立連繫,「我會當作是大哥哥的身份,因為在復康中心相對地我的年齡比較大,我會主動和他們聊天,或者約他們飲茶、行街之類」。他如獲新生,不比從前聲色生活遜色。

他現在身邊多了一班康復者朋友,閒時飲茶相聚。有時話題觸及病情,有些朋友十分忌諱緊張,「他們立刻會說:『小聲一點!』,很怕別人聽到」。他直言自己幸運,病情穩定,思路仍清晰,對答如流,沒受到什麼白眼。但有朋友的確可能因為病情、藥物副作用而顯得不一樣,容易受不友善對待。所以,他更加希望透過義工活動改變污名化,讓大家接納:「帶給大家正面的看法,讓社區人士看到原來一個精神病人不只是自言自語地罵人,其實他們也可以有系統地、正面地分享他的經歷、他的病」。

謝建業不肯定他的行動可以為大眾帶來多少改變,但最起碼在女兒身上奏效。那一通電話原來是彼此新的開始,他不時打電話分享自己做義工的經歷,近年時時以Whatsapp溝通。有一次女兒回港,甚至跟隨父親參加活動。謝建業笑着展示照片,相中女兒投入遊戲,與其他康復者打成一片。「這是我最開心的事,因為我也怕她會歧視我們。如果自己的女兒也歧視康復者,我又怎跟別人說不要歧視呢?」

謝建業那一天被邀請分享經歷,他一路說,一路看到女兒坐在旁邊,專注地聽他發言。當日電話的沉默可能曾經推開彼此,多年後,父女又再連繫起來,一起幫別人走出困境。近年謝建業年紀漸長,不宜經常外出做義工,但康和互助社聯會近期籌辦的「同·伴·行」計劃,由康復者帶領公眾人士探訪其他康復者,他打算鼎力支持,「只要有別人的接納,我們就會康復得更加好、更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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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和互助社聯會員工到來探訪謝建業,而他也會參與協助精神病患復康的工作。(攝:吳煒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