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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個字

這四個字

說實在,灰記對自己所題「香港獨立」這四個字完全沒有興趣。沒興趣不是因為什麼大一統觀念,而是對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民族主義都有很強的戒心,民族主義的繼續推演,必然是排他性、反多元的。「你係咪香港人」「你是否中國人」⋯,都是那麼回事。其實,「係香港人又點」「是中國人又怎樣」,難道做了某國人,某國的利益就是至高無上,對外有任何衡突矛盾都永遠要站在某國一邊,不管某國如何無理,否則就是不愛國,甚或叛國?況且,是某國利益,還是某國統治階級的利益呢?因此,倘若民族主義蓋過民主主義,蓋過人權,往往會演變成霸權當道,以國家利益之名,對內鎮壓異己,對外製造矛盾衡突,當然能對外耀武揚威的都是大國,所以大國的民族主義對世界最為危險,所以當今越來越多人提倡人權高於主權。

然而,對主權,對「香港獨立」沒有興趣並非對香港沒有感情,一個自己土生土長超過半個世紀的地方,怎會沒有感情,甚至不能簡單用感情來形容,而是「除了香港,還能在別的地方生活嗎」的那種感覺。對「香港獨立」沒有興趣也並非對鼓吹這四個字的人的憂慮/情緒沒有同感,即自由逐步被蠶蝕,東西多元(如果原來有的話)逐步被「中國化」所取代,香港「獨特」的存在逐漸變成明日黃花等。

對,因為歷史的淵源,香港是有別於中國的「獨特 」存在,這應該是香港的集體共識吧!就算如工聯會和民建聯這些共產黨尾巴組織,他們的組織中人,都會慶幸自己能生活在香港,雖然曾受港英迫害(包括1967年的嚴重迫害),但相比身處中國暴烈政治下的恐懼、折磨,甚至隨時被關被殺,97前在香港生活的委屈算得上什麼,不少曾經投奔祖國的左派人士(包括那些東南亞華僑),受盡苦難後到頭來都慶幸可以回到/來到這塊可喘氣的殖民地。不過,97後香港作為政治避難所的「獨特」之處隨著宗主國的性質不同起變化,先是香港追隨中國嚴格限制中共政權討厭的人物(主要是中國的異議者)訪港,有時甚至主動把此類人士移交中國當局;後有中共有關人員涉嫌越境綁架銅鑼灣書店負責人,以至律政司嚴厲檢控反政府示威者,如向向法庭覆核刑期,令反東北規劃13人和雙學3子被追判6至13個月監禁的重刑 ,卻寬鬆對待親政權的暴力犯案者。這些變化顯示香港這種「獨特」性越來越不可靠。然而,那些身份轉換了的工聯會和民建聯中人,那些遺忘了中共慘烈殘酷政治傳統的左派中人,只懂為政權吶喊,不懂再珍惜香港這「獨特」的存在了!

正是這種「獨特」性不再可靠,灰記特別珍惜這四個本來不感興趣的字。無他,一個說得上政治避難所的地方,必然是有一定的民主、自由和人權保障,很多人可能會因為「香港獨立」而會感到冒犯,但不要緊,人權自由的意義就是普通人能表達冒犯性的言論,而不會受到政權的制裁或生命受威嚇,因而無所畏懼,道理再簡單不過。如今因為大學出現這四個字,學校當局一是想方設法要消滅這四個字,至少要表態反對懸掛這四個字,為的就是要迎合中共所好,甚至不惜跟隨前任特首梁振英和現任特首林鄭月娥故意不經大腦的港獨違法論,強詞說這四個字違法,忘記大學本應是最珍惜言論自由的地方,忘記香港還有「一國兩制」、普通法和人權法這回事,沒有一所大學的管理層膽敢捍衛學生的表達自由。然後那個03年曾經為了捍衛人權,反對過董建華政權制訂國安法(23條)的湯家驊,向政權投誠後,竟說得出表達「香港獨立」這四個字犯了「煽動罪」的對上奉承話,然後還有那些梁振英上台後頻繁出現的「愛國」暴烈組織踩場,製造衡突。

大學當局和一個又一個民主派向政權附庸的表現,再加上暴烈「愛國」組織的文革式表忠,更賦予這四個字特殊價值。可悲的是,這四個字的價值和意義並非來自它的充分論證和實踐的可能性,而是僅僅因為這四個字冒犯了香港那些對北京唯唯是諾/急於表忠的權力和親權力者。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些中國古語永遠派得上用場。那些親政權親上腦或被中共黨國主義灌輸得頭昏腦脹的人,知不知道「進步、無私的中國共產黨」、「偉大的社會主義祖國」 這些口號,在很多香港人心中也同樣十分冒犯和討厭。這些來自權力的冒犯性的口號,不只是表達意見而已,還要強迫人如圖騰般膜拜,至少在中小學如是。這是政權與人權原本已不對等的關係,即使普通人享有言論自由,也沒有如政權的資源和權力去散播其言論,如今香港人連普通人這種言論自由也受到重大威脅,實在不能等閒視之,除非閣下是那些親政權親到上腦或被中共黨國主義灌輸得頭昏腦脹的人,或甘願附庸政權的人。而這些親權力人士總不願明白,就是那種強制式的大中國統一觀,再加上中共政權在大陸的種種倒行逆施,至令很多香港年青人反感以至不認同中國的所有一切,生出獨立意識,家長式的專制主義是消滅不了的這些思緒和意識的。

如今,灰記這類無權的普通人,在言論自由未被壓扁,在香港的「獨特」仍未消失殆盡前,只能堅決擁抱這原本沒興趣的四個字,擁抱「香港獨立」是因為仍然相信民主自治,相信民主自治才能充分保障人權,相信落實民主自治有中共也不能迴避的正當性,也相信爭取民主自治不會比爭取香港獨立來得輕鬆、容易。 而灰記之所以對「香港獨立」不感興趣,除了憂慮它隱含可發展成極端的民族主義,也對一些倡議者對那些直接面對中共暴政、酷刑的反抗者的冷漠深感遺憾。灰記相信,香港倘有朝一日能落實民主自治,以至成為民主政治實體,必定是與中國抗爭者的勝利,大陸的民主化息息相關(灰記亦相信自己看不到這一天的到來)。

最後想講講7月被中共監禁致死的劉曉波的「遺產」《零八憲章》,先不談憲章的經濟部分(因為越來越多人認為私有制自由經濟只是口號,最終只會發展成財團壟斷,剝奪平民百姓生活空間的偽自由經濟),政治部分其實可以成為中港,甚至台灣,不論統獨取向,關注此地區民主及和平發展人士展開對話合作的共識。而劉曉波是中國其中一位,最能體會西藏人、香港人、台灣人自主自決心情,最能接受分離主義主張的愛國者,他的開放與包容其實很值得那些鼓吹港獨的人,以及那些自詡愛國的中港人士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