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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亞精神反港獨乎?

新亞精神反港獨乎?

文:譚世華@前線科技人員(民國九十一年新亞書院五十一屆畢業生)

九月二十九日,一群師兄師姐登報反港獨。本人不才,受業於新亞書院卻對新儒家哲學及人文精神認識有限,姑且以我這工程學畢業生之所知,討論港獨是否為我校先賢所喜。

新亞書院以至中文大學本來就是不該出生的孩子,要不是民國三十八年後中國一眾學者大儒避秦南下,我的工程學大可能要去上海聖約翰大學讀。但此際回看,新亞的人文精神教育之於我卻是平衡了專業教育的狹窄,真感慨不知當年秦禍是好是壞。

反港獨之論述,意指香港是中國的領土,香港人就是中國人。錯不了。但中國在哪?錢唐兩位老師終其一生都心在中國,但中國不止於國土。錢穆老師評論明代時說道:「所謂民族大義,光復漢唐舊統,誠千載難遘一機會,而明初諸儒似無此想」,又感歎道諸儒心中筆下,並無夷夏之別。夷就是指蒙元,夏就是中華,今之中國,有人謂之「黃俄」,乃戲謔中國共產黨奉馬列為先祖,摒棄傳統,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先有五十年代大鳴大放辱沒學者,六十年代廢漢字採簡體字,七十年代文革亂綱常批鬥父母老師,八十年代或是撥亂反正卻以六四作結,及至九十年代以後,自由日喪民風日衰,人人惟利是圖。今天看大陸遊客的嘴臉行止,何處像錢師心中的中國?

反之,看港獨一方,有誰人主張過廢中文字或漢字拉丁化?有誰人提出過要壓止反對聲音或是要誰戴高帽跪玻璃?有誰建議過港獨後成立專政獨裁政府?由是觀之,港獨猶像是脫離夷狄,回歸中華道統。登報諸君若以為中華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且看清初大儒黃宗羲,兩拒就試康熙的博學鴻儒科,寫明史亦不入滿清史局以示不食周粟之義,後世即以梨州先生為有節。梨州先生只是秉持不事二君之節嗎?他的名作以「明夷待訪錄」為題,即是恥以得到中國領土卻行薙髮易服令的清廷為君,盼見取而代之者。

中國在哪兒?新亞傳統一脈相承,認為國土只是軀殼,文化才是精神。我校第五任校長、錢師親傳弟子余英時教授就說:「我到哪裡,哪裡就是中國。為什麼非要到某一塊土地才叫中國?那土地上反而沒有中國。」余教授以「一生為故國招魂」描述錢老師。如果香港真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固有領土,那還招甚麼魂?

新亞校訓「誠明」,男生宿舍曰「知行」,學思樓旁的水池名為「天人合一」,說的都是同一個道理。無論怎麼看,當今在羅湖橋對岸的那個國家,中國傳統文化凋零,問此一朝與漢唐比之有甚麼相似,真的答不出來。唐代皇帝尚有「斜封墨敕」以示敕令未經中書門下覆核之羞愧,今天習近平臉也不紅,有指一下林鄭就由林鄭當上香港特首的專橫,真是天淵之別。署名的諸位師兄師姐,若非愚昧,真認為中华人民共和国應當管治香港嗎?若無生意往來爵祿以待,會署名反對香港獨立於共產中國的魔爪乎?為找便宜是非不分乃不明,言不對心知行不一是不誠。

說到底,中华人民共和国乃是僭佔中國名號,其前稱「中華蘇維埃」明示其蘇俄傀儡的本質,今名「人民」與「共和」並列乃是畫蛇添足、此地無銀的虛怯,說中共政權失禮失信,即使錢師復生亦不會否定,是故才有不自認為中國人者。强逼他人自認為中國人,就如因國父遺言一句同志仍需努力就說孫中山是同性戀者一樣可笑。且毛澤東推簡體字就如秦皇行小篆,千古以來自上而下以武力改變全國文字僅此二例。秦皇為後世稱道乎?港獨是比我年輕一輩所提出,縱非上策亦算是禮失求諸野的一種方法。

新亞校慶正日為何,今人大概諱莫如深,但錢師當年定十月十日為新亞校慶,以示新亞與中國共存。我且以民國一百零四年十二月四日新亞學生會《給沈校長的公開信》中一問轉予登報諸君:「敢問校長,錢穆先生所指的『中國』是哪一個『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