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邏輯課是學生的照妖鏡

學期快完了,可以大致總結我第一次教符號邏輯的經驗。雖然我的學術專長不是符號邏輯,但這個入門課只須包括命題邏輯(propositional calculus)和一階謂詞邏輯(first-order predicate calculus),我可以應付裕如。假如要我每年都教這課,由於教學內容難有變化,我應該會覺得悶,不過,只教一次,倒覺得十分有趣。

我想特別談到的是學生的表現。這課可說是學生的照妖鏡,學生在其他課裏不那麼容易被教授看出的不當做法或態度,在這課裏都無所遁形。

其實,命題邏輯和一階謂詞邏輯都不難,任何大學生,只要留心上課,細心閱讀課本,做足功課和練習,有不明白的地方便提問,就能學懂,拿 A 也不難。當然,有些學生不強於抽象思考,也許開始的時候會感到吃力,但只要做到上述幾點,始終能趕上。

這班的一位年紀較大的學生便是最佳例子。她已年過三十,當年讀不完大學,最近才重返校園,總覺得自己的學習能力及不上正常年紀的同學;她先沒信心,加上符號邏輯對她來說是如此陌生,開始時便已認定那是很難的東西——她有一次甚至對我說,覺得符號邏輯很「可怕」(她用的英文字是 "terrifying")。然而,這位學生沒有放棄,比班上任何同學都努力,功課上有不明白的地方,便到我辦公室提問。有一次,她一臉愁苦到我辦公室來,說其中一題演算做了三四小時,也不成功,不知如何是好。她說著說著,竟哭起來,邊哭邊說:「我已經很努力,但這條問題太難了!」我說:「這條問題其實不難,你先不要怕,否則心理上便有障礙,更不容易保持頭腦清晰了。」然後給了她一些思考的線索,叫她回去再花半小時,假如仍然解決不了,明天再來,我會詳細解釋如何演算。結果第二天她沒有到我辦公室來,功課交了,而且每題都做得對,全班只有她一個人滿分。

還有一位學生,可說是另一極端。他不但經常走堂,欠交功課,就算上堂,也不留心。幾星期前他到我辦公來「求救」,因為期中測驗不及格,幾乎「捧蛋」,終於意識到有可能要明年重修這課(符號邏輯是哲學系必修課)。我跟他談了十多分鐘,問了他一些問題,都是關於這課的基本概念,最後發覺他連 「⊢」這個符號是甚麼意思也不知道,那真是太離譜了!於是我對他說:「現在學期已過了一半,課程裏的東西你好像幾乎完全沒學過,要趕上恐怕不易了。無論如何,這兩三個月我教過的東西,沒可能在短時間内教懂你,你明白嗎?」聽罷,他只好不情願地離去,那天之後便再沒有上堂了。

其餘的學生在這兩個極端之間,可是,著實用功的始終是少數。有一天,我忍不住說:「其他哲學課有可能馬馬虎虎便過關,甚至靠胡扯(bullshittig)拿到不錯的成績,但這課絕不可能這樣!答案是否正確,是可以清清楚楚說明的;你不給我正確的答案,便拿不到分數,就是這麼簡單。」我說時態度嚴肅,跟我平時愛說笑的風格不合,學生面面相覷;我這樣嚇一嚇他們,只是希望有些警惕作用,令那些只是稍為懶惰而有點跟不上的學生,能加倍努力,最後過到這個符號邏輯的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