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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規則》通過之後

近日讀到許多對本土派群眾的「分析」,其結論總括而言是:屌你D泛民咁多年來唔做正事,我雨傘以來參加抗爭,反而比你班友拖後腿、笑柒,分分鐘比你篤灰,你仲好意思叫我出來撐你?我而家咁撚灰就係因為你地呀!問我點解唔出來,問你自己啦!

我極之認同這種講法。傳統泛民,以民主黨為首,對激進手法的打壓是事實。在較傾向自由派的主流傳媒中,激進抗爭亦不斷被指為民主運動之害。類似的批評,連自決派也受過不少。社民連、人民力量、香港眾志、朱凱廸,都或多或少被指責過。本土派被視之為幼稚、不道德、盲動的聲音來得更加嚴厲。在海內外,也經常有人指本土派的激進手段,正中中共下懷。我很可以明白激進抗爭者的灰心何來。

但同時,我亦不解這種「分析」。它解釋了群眾的灰心,卻往往沒有將群眾看成自主自發的主體。彷彿群眾就是這種泛民和理非、精英主義的受害者。群眾只能是承受這種灰心的客體。群眾灰心天經地義,於是眼前的狀況也是無力回天。只差沒有說:香港人,因為中共打壓,因為泛民篤灰,我地等死啦。

不是我樂觀,才認為香港人不是在等死。或許說,香港的確離死不遠。但是不是「等死」,從開始到最後,都不是中共/泛民決定的,而是香港人自己決定的。說到底,我是個抗爭唯心主義者。什麼時候抗爭失敗?就是抗爭者覺得只能等死的時候。這個處境固然由許多外在條件造成。例如中共的嚴厲打壓,泛民諸君的自毀長城(我不能忘記梁耀忠的陣前退縮)。但作為抗爭者,是否放棄,並不是一個受外在環境控制的抉擇。在法國被納粹徹底佔領的時候,還是有人發動自殺式襲擊。在今日中共高壓之下,大陸還是每日有義士捨身抗命。法國反抗運動也有內鬼,中國也不乏告密者,但這些沒有令真正的志士退避。

傳統泛民本身就是我們當下要克服的大山之一,希望問題製造者去解決問題,無疑是緣木求魚。積極的抗爭者,不論是哪一派,關心的總是同一個問題:怎樣令運動走下去。我不得不舉出一個我非常敬重的人物為例子去說明--蕭雲。蕭雲在不同場合自稱左膠,但那是指他認同的理念和價值。他對激進抗爭的開放與接納是顯然而見的。對於如何令抗爭者團結走下去,總是念茲在茲。他四處去尋訪探問,不介意與任何派別立場的抗爭者溝通,為的就是找出同行之道。到最後不過是為了一個老掉牙的道理:團結就是力量。有許多人在團結的問題上會想,對方沒有道德,我怎樣跟他們團結,對方可能篤灰,怎樣跟他們團結。但蕭雲,或更多在意團結的人,會進一步去想,怎樣令雙方產生有共識的道德底線,建立互信。

以下是一些更具體的討論,算是拋磚引玉,開展建立互信和聯合陣線的思考。實際上當然有更多可討論的方向。

一)民主黨是很難令抗爭者相信的,但公民黨?社民連?人民力量?眾志?我不認為將所有人打成泛民或本土有助團結,應該就各派可以接受的立場和態度細分。例如,哪些人覺得是DQ4,哪些人覺得是DQ6?對魚蛋運動的被告,誰是同情者?

二)我有聽過對激進抗爭有非議的人士。當中有一些意見是他們不反對激烈行為,但認為要有更多策略考慮。事實上,激進抗爭是有技術層面問題的。激進抗爭在香港是剛剛起步,的確很難拿捏。策略的考慮是什麼?什麼時候用什麼衝擊手段?使用激烈衝激手段時有什麼要注意?例如同行者的安全,保安、警方的安全。畢竟激烈衝激一般不是為了傷人,而是達至某些策略效果。我認為對激進行動應該得到更大的諒解,亦要配合更多的支援。由於激烈抗爭的潛在危險,應該有更多技術、媒體策略的考慮。怎樣提昇技術,培養周詳的策略思維?這也是為激進抗爭充權的重要一步。而同時這類討論可能引來刑責,所以也需要資訊科技和法律支援。

三)尚有大量外國的抗爭手法,在香港是沒有嘗試過的。和平佔中的提出,無論如何令許多抗爭者開始意識到有各種抗爭形式的存在。但非常可惜,當中暴力、非暴力的討論一方面未有充分展開,也淹沒了仔細了解各種抗爭方式的分別和技術。

最後,我想說,香港的確是進入威權政治的時代了。很多人會因此而覺得灰心、沮喪。畢竟,我們曾經以為的自由開放社會,終於以真面目示人。殖民政府的赤裸打壓再次降臨。但這不是抗爭的終結。民主從來是由無到有。哪一個今日成熟的民主社會沒有經過壓迫?如果因為進入威權所以不再投入民主運動,則今日世上就不會有民主國家。我們羨慕的台灣、韓國,他們都是從威權壓迫下走過來的。人家享受的民主法治,也是前人打拼的成果。有什麼理由香港人得天獨厚可以尸位素餐呢?我輩何苦,竟要為應有的民主法治奮鬥?然我輩亦何幸,竟可為崇高的價值和理想貢獻自己?

題為編輯所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