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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書室開業十年,十年一隅結集成書 鍾耀華:消逝了的更加重要

為紀念十周年,序言書室出版《十年一隅》文集,並舉辦「十年仲未沉得」慶典,與談者有李達寧、周保松、鍾耀華、小西。

鍾耀華從自己說起。他當「文青」的起步點,比一般人想像遲,進入大學方知悉序言。

「我從冇諗過自己會讀書。」一如多數年輕人,他在中學對書本毫無興趣,閱讀報告的書都是「老作」,老師大抵知曉但沒點破。

讀文科的他不曾看過一本歷史書。「我就係咁樣被教育出嚟。教育制度要你識得一套應試技巧,睇 Notes 睇 Point forms 就 OK。歷史對我嚟講係一啲斷句,答題時將斷句砌埋出嚟。」

「所以當時覺得讀書好冇意思,對我嚟講係好撚無聊嘅事。」那時鍾認為讀書等如應試,解決不到困惑和理想,對生命沒意義。

及至進入大學,發覺師長都能長篇大論,「我剩係識喊一兩句口號,好崩潰」。同學提議他去序言,「以前住喺元朗只去三聯,序言係第一間我去嘅獨立書店。」

「好記得入嚟時第一下感覺,嘩,冇諗過書店可以咁樣。同三聯啲書完全唔同,冇暢銷書。」不同周遭世界,可供安靜思考,鍾說在序言找到一種「感覺」。

「我喺大學時周圍問老師前輩:其實你喺大學讀書時,有冇諗過成為一個點嘅人?唔係具體做咩職業,幾多人工,住喺邊度。我想問嘅係生存狀態。作為無力嘅個體,點樣面對群體,搵到自己站得住嘅地方,做到自己想做嘅事。」

「當大家講序言點巴閉,我想反一反高潮,已經消亡嘅人、消亡嘅書店仲犀利。我從來都覺得,睇一件事唔係睇當下;而係要置身脈絡,經過幾多掙扎,仲要出嚟實踐,先係最艱難嘅事。」

「想個人仆街死,就勸佢搞書店,到而家都冇變。《十年一隅》唔會剩係見到十周年有幾巴閉;而係還原番開業前後嘅掙扎。喺一個不斷收窄嘅環境,唔想跟既定嘅遊戲玩,仲想搵更多空間,提供另一種可能,依啲先重要。」

是故鍾更念念不忘,李達寧開辦過另一間二手書店「實現會社」。見證會社由全盛到式微到結業,鍾一直不離不棄,定期造訪。現在他同拍檔,便在元朗大橋街市創立了二手書店「生活書社」。

先從二樓愈搬愈高,繼而搬到街市(解憂舊書店)甚至農舍(比比書屋)。書店和地點殊途同歸,都在發展中被一再取締。「遷移到城市遺棄嘅地方,書店先搵到空間。」

「當序言成功撐出一片空間,睇落好簡單,但唔好忘記國家機器正不斷收窄,佢地每一刻都拚盡全力,先冇被夾死,撐得落去。如果唔係序言,我都唔會做後來嘅事。有唔同嘅人堅持,我地嘅城市先會有啲唔一樣。」

鍾轉述朋友感想:書店不只屬於店主,更屬於讀者群。「聽到真係好鬼感動,係大家一齊經營間書店。」若只有趨時的「打卡」,卻一去不返,沒有書店可長久,需要讀者結伴同行。

「相比七百萬人口,序言讀者只係好少眾。但序言話畀你聽,有啲人唔想跟既定遊戲,提供一個空間畀我地喘息,不至於消亡--有啲人繼續生活喺依個城市,但靈魂已經死亡。」

鍾一再重申,消逝了的更加重要。

他回憶一位在中大的學弟。「佢好正直,正直到令人難堪,好似動漫人物,永遠係正義朋友。」

當朋友去超市,他會批評朋友協助壟斷;當朋友結束抗爭,重返校園,他會勸朋友堅持下去,多分力量。「某程度上佢就係大家所謂嘅『道德撚』,有啲令人難堪,有時我地都會嘲笑佢。」

鐘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說不下去。生活書社草創之際,他還過來捐書,但沒交談。「我以為佢趕住返工,臨走前佢仲望左我一眼。」

「一個月後,佢選擇左返中大跳落去。」

「我好記得葬禮,佢爸爸同我講:『如果。。。如果個仔關心社會嘅時候,我冇 discourage 佢,同佢一齊關心,佢未必會死。。。』」

「如果城市有多啲人繼續堅持做多啲嘢,唔駛做大事,都可以生活到,佢係咪唔會死呢?」

「我一直想講依個故事,佢嘅選擇係想話畀更多人,有啲嘢比一切都更重要。」

「只要有人肯創造空間,就能夠畀更多人覺得,原來有啲人咁辛苦,就嚟死但都未死得喎。可能就會選擇堅持落去,創造到更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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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錄參考了鍾耀華在《十年一隅》的文章。承蒙信任,不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