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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麻煩」的學生摒諸校園之外,學校也等於自證教育失敗

原題為《以理性洗脫羞辱》

以前曾在一間BAND5男校代課,有一次當眾責備一個學生,他臉上掛不住,從座位上衝前來晃著拳頭,講粗口說要打我。不知為什麼,當時我一點都不怕,說「你想打就打吧」。學生反而訕訕的不知所措,我逕直叫他回到座位去,以後不要這樣。事後沒有報告上去,課後還和他討論張愛玲。我其實並不膽大,但那刻我就是完全理解,有些時候,人們講粗口,只是因為他們無力。

浸大普通話科豁免試事件演變至將學生停學,是非常惡劣的結果。浸大以修讀普通話科作畢業要求,浸大當然有權力這樣設定;但在學學生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並作爭取,校方應該面對,不能只面向僱主的要求。放眼香港各大學,也不是間間有此畢業要求。普通話豁免試的總體成績引來爭議,包括要考演繹語氣等等,以致合格率只有三成;以現時大專界的習慣,任何考試如果只得三成合格率,也會引起質疑。全校性的普通話豁免試為何例外?

單看短片,我有點同情面對學生的語文中心教師,沒有教師希望面對這樣的場面。然而,所謂佔領(其實應該算是衝擊而已)不過一時,他們的最終目的不會是傷害語文中心的教師。他們離開語文中心,又會回復成作出公投都無法得到想要的結果的,無力的學生。在此,粗口不過是一種無力的表現。我們可以選擇不對無力的表現窮追猛打的。寛恕與對話,反而可真正取回自己的尊嚴。

被停學的劉子頎與陳樂行,我並不認識。社會上出現欲置他們於死地的攻擊,諸如退學云云,我認為實在太過,並且迴避了背後訴求的合理與否之討論。與之同時,我也覺得不應全然護短,應該要請這些學生反省是否可有更好的行動方式,包括在行動時說明理據,取得其它同學的共識一同行動,看清眼前的前線人員並不一定能給予你想要的答覆,不要在行為上造成缺口,讓對方抹殺你訴求。弱勢向強勢爭取權益,從來需要更多的勇氣、理性與智慧,大學生應該可以做到這一點的。

行動不一定只是發揚憤怒,行動最重要是尋找出口。

在那間男校裡,我曾見證過一名學生因為侮辱師長而遭退學。我當時心中十分惋惜,不是替學生惋惜,而是替學校惋惜。因為我始終相信,學生表現不好需要教育,而校園明明就是進行教育的地方。把麻煩的學生摒諸校園之外,學校也等於自證教育失敗,有失於「有教無類」的理想。

至於校方現時將犯事學生停學,難以在知識份子界別中服眾。因為知識份子最重在權力平等的基礎上,以理性、論據及知識來討論與互相說服。而大學首先是由知識份子組成的社群。尤為令人擔心的是,這種先例一開,或成為整治大專界的範例,是以全體社會均應表示反對。動用學校的權力,將與校方有政策上爭議的學生停學,而無法與之展開平等的討論說服,這行為讓大學本身面目無光,全校蒙羞程度絕不下於有學生對師長講粗口。要洗脫這個羞辱,必須停止權力責罰與非理性行為,馬上展開公開的理性對話。

社會崩壞,大學難以免禍;種種單向的權力遏制正同時向香港社會襲來。很敬佩浸大文學院副院長羅秉祥先生的一再仗義執言。唯有靠理性之光,可以拯救崩壞,讓我們從頭想想看,應該是怎樣做的。以「應該」的方式做事,首先可以回復自己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