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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選過後,別讓少數成為永遠的少數

補選過後,別讓少數成為永遠的少數

你或者會明白,個案一簡單生活偶爾政治的人,快樂地存在於香港一角,除了她們得不到民主信念的傳遞之外,其餘一切你都認同:既然有了快樂的童話故事結局,誰還會理會王子當上國王之後有沒有人去推翻他。她們的幸福指數並不包括社會有沒有民主,當然都不包括公民社會辯論時的浮躁與絕望感。

個案一:親友一個大媽運動團體,宗旨其中一則是,只談運動,不搞政治。結果,親友親眼見到有成員竟私下拉攏平日不投票的運動友,飲早茶之後,被帶到票站要她們投給建制派候選人,成功爭取四票。

個案二:親友一大學畢業生的兒子決定投白票。

提供個案一的選民,家人統整意見後一致在補選中投四票予支持民主的候選人,剛好與運動團體「對沖」,遊戲又由零開始。個案二,覺得在補選投白票是種抗議行動。

我們這個燥動不安的香港公民社會,還隱藏著無數個案;每次選舉,這類個案沒有涉及疑似選舉舞弊,不會在媒體曝光。不過,它們構成了每個選民不同程度的心理「陰影」。個案一告訴你,不管你多努力與親友深耕,解說政治光譜,推廣理念,最終還是敵不過隱形之手推波助瀾,洪水一樣把你的河堤推倒。於是,本來你們手上的四票一筆勾銷。再看,那些被曝光的公公婆婆,掌心的提示貼紙,一個個有血有肉的、走到生命終結前的階段的人們,成為隱形之手的選舉資產、他們口中的鐵票。有人用這種有違道德的組織與低水平手段去影響選舉,還有人願意相信民主嗎?

個案二,選民面對的隱形之手那麼強大,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意見?網上一直有人提議選民投白票,以表示他們對泛民與政權的不滿,亦有「扮民主派」KOL認為從政的人各懷鬼胎,沒有一個是好人,為什麼要含淚投票。一張白票,是懲罰他們,並警示政權。那些經過廣傳的文章,似乎頭頭是道。不過,上次補選時,卻沒有人倡議白票運動,而是六號與七號之爭,結果一個幾萬票,一個十幾萬票。今日,六號七號,一個身陷囹圄之險,一個躋身立法會議政。假如當日倡議白票運動,二人命運會不一樣嗎?今日才倡議白票運動,是崇尚民主的人要說的話嗎?這些人還相信民主嗎?

面書同溫層在熱烈討論敗因,個個一夜之間成為時事評論人,拿著一兩份數據評點問題所在,每人關心的是有了那個結果的「成因」,每人都覺得自己十分正確,並希望自己的觀點獲得同溫層認同。個案一的運動友如常運動,不管是太極還是劍術,大媽身體還是保持健康的。政治是她們偶爾的生活,並沒有經歷「面書同溫層」那種辯論,最多只是早上出了一身汗,早茶照歎,下午繼續淘淘寶。這種只關心自己生活的人,就是「民生」之一。至於個案二的白票,成為無效票的其中一個數字,比起十幾萬票輸得轟轟烈烈的建制女將所說的檢討和反省,隱形之手會關心白票,還是十幾萬票?白票抗議的訊息,能打動人嗎?

許多人因為兩年前的六號七號事件,非常討厭「大局」這兩個字,覺得是「大多數」民主派人仕對於「少數」本土派人仕的威嚇。結果,本土派帶來的思維,一被隱形之手定義為政治不正確,二被民主派吸納可取之處,三被相關政治人物自我分裂甚至瓦解。漸漸,「大局」與「本土」竟成為公民社會中某些人仕認為的貶義詞。今天的「大局」就是四席全取,有人認為今次候選人配對選區出了問題,有人認為功能組別有更好人選,不管有多少個「認為」,都只能部份正確;最正確的,應該是:香港人被絕望吞噬了,以致人人「認為」而全無共識,以致人人不理「大局」而自顧自地做事,以致反對民主的人越來越猖狂,不怕傳媒鏡頭,公然辱罵別人。

因宣誓不當而取消議員資格,導致補選四席之爭。如果你是選民——曾選過被取消議員資格的選民,眼見這些本來是議員的人,這兩年以來「扮民主派」KOL攻擊,然後看到初選時爭取民主的參選人竟然分裂,陷入一場場鬧戰,誤會重重,你或者會明白,個案一簡單生活偶爾政治的人,快樂地存在於香港一角,除了她們得不到民主信念的傳遞之外,其餘一切你都認同:既然有了快樂的童話故事結局,誰還會理會王子當上國王之後有沒有人去推翻他。她們的幸福指數並不包括社會有沒有民主,當然都不包括公民社會辯論時的浮躁與絕望感。你開始明白為什麼「扮民主派」KOL鼓勵犬儒,並且一句不罵建制派,因為這群「扮民主派」KOL與大媽沒兩樣,分別只在於,「扮民主派」KOL獲得比別人多的個案與資訊,找到個「意見」身位見好即入高開即放,賺取更高的瀏覽量。這是「扮民主派」KOL的生活,卻有份推動個案二仍未想清楚「民主是什麼」或是感到絕望的畢業生。

許多香港人把選舉成敗視為發揮意見的機會,卻似乎沒有一個香港人夠膽在這些時刻重申何為民主abc:少數服從多數。無論過程如何,我們在學習檢討之前,首先要學習接受。面書同溫層的熱烈,沒錯,是選民疏導情緒的好方法,只是,未接觸何謂民主何謂公民社會的尋常百姓,看到這類辯論,自然認為自己的快樂生活比起政治生活美滿,亦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自尋煩惱。我們要接受,香港大部份人並沒有因為雨傘運動而覺醒過來;我們要接受,香港大部份人覺得政治髒亂麻煩;我們要接受,崇尚民主的人都可能是不聽意見的人;我們要接受,香港正受著隱形之手掌控,我們不知道他們幾時偶爾安排什麼人來投票,我們只能接受,自己就是少數。

少數的人,要時刻保持謙卑,尋找最有效的、向多數的人傳遞訊息的方法,告訴他們什麼才是正確,什麼才是公義,什麼才是民主。少數的人,一旦迷失,多數的人只會向派發利益的人靠攏,最終少數成為永遠的少數。文章結束前,引述前英國議會議員Tony Benn(1925-2014)在Michael Moore紀錄片SICKO談到民主與階級概念與意見。共勉。

他們一直在說人人都有權投票,但是我想到的是英國的或美國的窮人,給能代表他們利益的人投票,那才會是場真正的民主革命;他們不會讓這一切發生的,所以繼續讓人們感到絕望和悲觀。我認為控制民眾有兩個方法,首先讓他們恐慌,然後讓他們受挫。——Tony Be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