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讀過工商管理的朋友都有一個講法：市場學的學科很吹水。我不想一竹篙打一船人，我相信工管知識也可以有真知灼見，不是拿著甚麼4P 或更多的P便天花亂墜說一通。不過，有見地的市場學知識，在香港的確比較少見。
譬如説，以往在《信報》或電視上見到的《與CEO對談》之類的東西，由主持訪問商界人士，分享成功或出位心得，就賣花讚花香得好緊要——硬幣的另一面，便是擦鞋成分相當重。作為一門商科知識，其中一項要求是有放諸四海而皆準的普遍性。如果那些嘉賓之所以成功，是因為有與別不同的本領和運氣，而這些條件無法輕易複製和學習回來，那麼，最後袋得落觀眾/讀者/學員個袋的，便只有不怕蝕底、肯搏肯捱或虛心求教這些四字真言，那就很難不流於吹水和圍威喂了。
不要忘記，《對談》嘉賓不少是官二代、富二代或靠資產增值遊戲而上位的所謂成功人士，他們講的道理都是一些近乎阿媽是女人的常識，上這些節目是為了出下風頭，或累積社交資本。他們的本錢其實來自特權、裙帶關係或搭順風車的貢獻。但在一般人心目中，很容易有一種越成功便越有料的聯想。基於這些嘉賓身處高位（主持可能是學者或名人，加強認證效應），有一種平常人所沒有的權威，令他們的話加添說服力。一般人是不容易看得穿那種話語權如何建構和操作，進而影響人的心理，把空洞的行貨說話誤認為有真材實料的商界智慧。
上星期，都市日報便有全版介紹領展商戶學堂的威水史。這個學堂，據稱是領展幫商戶緊貼市場變化，提升競爭力而搞的。賣點是請著名藝人上去分享逆境自強之道。整個設置，就正如我之前說的吹水當秘笈，欠缺有實質意義的知識含量。對領展小商戶來說，她／他們最大的生存危機，根本來自領展的瘋狂加租或拒租政策。難道她／他們上完學堂，聽過森美和鄧梓峰的演講，聽過連鎖店集團高層的營商之道，便可以增值到一個地步，有本事賺到更多錢，負擔得起領展動輒幾十巴仙的租金增幅？
領展偽善之處也在於此。人家被你賺到盡的政策害到雞毛鴨血，你還假惺惺搞個學堂去幫人逆境自強？更卑鄙的是，它宣傳的信息，其實是將公共政策層面（例如企業社會責任）的事轉化為個人能力的問題。相信不少上過學堂的小商戶，會被那些講師「洗腦」，沾染一個有誤導性的想法：其實我經營不下去，都怪唔晒領展的，是因為我做生意唔夠人叻，做唔到與時並進啫！
我不能肯定，領展高層是否刻意這樣操作苦主的心理，但客觀效果上，它確實把自己由加害者轉移到扶持者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