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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生果檔只求搵兩餐 嘆重建後叫檔入商場是笑話

家族生果檔只求搵兩餐 嘆重建後叫檔入商場是笑話

(市區重建裕民坊特色街舖群系列報導之一)

草根行動媒體】市區重建特約記者:楊加怡

「人家見到我個仔,以為係我個孫!無法子,挨殘哂!」今年才五十多歲而面容已非常疲倦的吳媽媽,談到家中經營了二十幾年(1995年買舖)、生意不錯的生果檔,有一種不知是苦還是笑的表情:「買間舖時,仔女好細個,都是十歲附近,以家細仔都三十幾了。」

記者在一個初秋下午來到位於市建局觀塘重建區第五期的地盤裡,面對觀塘道小巴站的檔口,吳太不在舖,有位街坊坐陣舖中看檔,然後吳媽媽從過幾個舖位的果汁舖,拿著一杯五青汁,交給幫手看檔的街坊,然後街坊要走了,吳媽媽繼續接掌小小的生果檔。

母子齊心經營 一朝重建 營生居住皆為難

吳媽媽邊把兒子每天早上天未亮就去油麻地果欄抬回來的生果,熟練地堆成一堆堆生果塔,一邊告知,這個生果檔的生意非常好,一方面以前有樓上裕華大廈和國泰大樓的居民,一方面正對小巴站,一方面也是地鐵出來的其中一條必經路上,故而,不愁沒有顧客,也可說,靠這間舖,養大了三個子女。即使現時因市建局拆樓,樓上附近的街坊走了不少,但對著小巴站的檔口,還是做得住。她更說,街坊鄰里關係都和洽,以前街坊放下東西讓她暫管,或者是把小朋友暫託在她這裡,也是常有的事。

現時這個生果檔的經營,是兒子吳生每天在舖上面的閣樓睡,天未亮就去果欄買貨,然後回來把檔開好。每天到中午,吳太才會來接手繼續做,讓兒子補補眠。每天收舖,吳家只會把水果入箱,收在舖位中,連個閘都沒有,就只用帆布和燕尾夾夾住,吳生指,其實都沒有什麼貴重東西,而且晚上自己住在上面等於做看更,也很少不見什麼東西。舊區店舖,大些的,往往都有前舖後居的狀態。這小小的生果檔,就是上居下舖,上居還可順便做看更,也可謂是,生存規劃出空間。日後檔口沒有了,吳生的居住問題,也同時出了問題。

這個舖,本來是吳生對將來生活的寄託,生意不錯,可以好好過簡單日子。事實上,近十年來,吳生除了大年初一二,和剛剛姐姐結婚,都無休息過。2007年,市建局終於公佈這裡是重建區,終於要面臨沒有選擇餘地的搬遷:「其實,又唔係我要求你重建我係咪?你賠幾十萬,講真,對一個要在同區做生意的人來說,談何容易?」說的也是,一宣佈重建,附近總是物價租金飛躍,要租一間舖,按金上期,裝修還加上要重新守到舖頭有客人,也不知中間要白納租多久,幾十萬,確有可能一下子就不見:「一來,這是我不知其他人怎樣,其實這錢真的是...我們真正需要的是在這一區重新找到舖做生意囉!

「...講真,一來,這裡是我媽的心血,她年頭做了大手術都不肯休息就想回來看舖;二來,阿妹剛剛重讀大學,家中有負擔;三來我同阿媽一齊做了這麼多年,本身無什麼憂慮,現在就......」

市建局方案:生果檔入商場交租?

問及市建局是否有向他們提出任何重置方案?翻查市建局於2018年9月7日給觀塘區議會的文件第廿五和廿六頁,就會見到市建局行政總監韋志成在他網誌(註1)上所講的「遷置安排」是指什麼了,包括「以『優惠租金』『優先租用』觀塘市中心發展計劃第二及第三發展 區新落成的商場(『新商場』)之店舖 ,預計新商場最早可於2021年第一季遷入(實際入伙日期會受工程進度、政府部門驗收等不同因素影響而有所變更)」(註2)。

吳生笑說是笑話:「他們說,以後商場起好後,讓我們在商場裡,以差餉租值一半去租一間舖喎…大佬,你以後那些豪宅商場,什麼租金呀?一半我們都可能付不起啦!而且,如果選擇這個方案,你要先放棄他現在的一部份賠償,而將來有什麼舖位給你選也不知!」

吳生說到這裡,記者想起2005年被宣佈收回土地的灣仔利東街項目,在街坊一輪爭取樓換樓、舖換舖、民主參與規劃後,市建局和發展局的回應,是多年後宣傳容許以前囍帖街的印刷商回遷,但只給他們選擇商場地庫的小店舖,但租金已經很讓他們吃力,還記得其中一間極力嘗試挨貴租試試看的新啟達印刷黃太接受訪問時,直接笑說:「簡直好似做義工,做來都只有交租!」今次在觀塘,市建局將來又會怎樣做呢?就沒有人知道了。

今日的標準來處理歷史問題?

可是眼前面對的,正是市建局公開指斥他們非法佔用,而自稱一切方案都是體恤,吳生回應道:「全香港的地,你看看新界那些,最初誰不是所謂佔回來?當時人人都是這樣買賣,政府也沒說什麼。你不能用今日的標準來處理歷史問題呀!」

他指出,因為市建局不承認許多自用和出租業主的業權,只認為全部七十幾戶生意都屬於不是合法地佔用(註3),聲稱因此,當市建局設立了經營者可用經營年期計算時,出租業主同時不獲得承認,故業主反而獲得的補償是比租用經營的少。

對此,有些出租業主(市建局安給這些出租業主的名稱是「持有人」),認為不公平。吳生對此的看法是:「我明白當時人家租用是合法租用,也真的有經營,而市建局現在是不承認業權,認為買來時就是不合法。兩者的賠償不是租客食了業主那份。」雖然吳家的生果檔是屬於市建局所謂的「自用經營者」(即自用業主),賠償金額不受嚴重影響,但吳生眼見有些年老的業主只出租個檔仔來養老或養孩子,都替他們感到難過。

不足一月做重大決定 誠惶誠恐

在訪問時,吳生和其他街方正面臨一個關口,就是市建局於9月13日晚上舉行簡報會介紹補償的安排,而要求他們在不足一月(28日)的考慮時間內,決定是否簽署同意安排,換句話說,即是10月8日。如果當日不簽的話,整個已經不夠復業的賠償中,就會再少了十萬元的某個津貼。這段時間,吳生和吳媽媽都誠惶誠恐,七上八下,但這個區沒有正式、公開的關注組,故單打獨鬥實有困難。

規劃師嘆市建局賤視民間發展生機

最後,就住裕華大廈和國泰大樓底下這些金沿著通道和牆邊藤蔓般生長出來的大大小小不同店舖,其實也算是香港獨有的城市空間特色之一。到底為何,在政府聲稱強調保育強調了十幾年之後,市建局面對這個空間奇景,加上有七十幾戶人的生計在裡面,採取的,仍是趕盡的推土機模式呢?規劃師杜立基慨嘆:「 裕民坊原來是觀塘早期衞星城市規劃的市鎮中心。後來工業區全盛時期十多廿萬工人,公屋計劃下油塘藍田秀茂坪雞寮幾十萬基層居民的市中心,遠超規劃付荷。 故市民自發利用每一吋空間以満足各種生活所需。 像這樣的空間,便是市民在種種條條框框的灰色地帶中,靠自己發展出一種滿足實際需求的空間,也是當初市民自發形成了一個觀塘市中心地帶的模樣和服務其他居民的需要。從好規劃的角度,當初規劃重建時就應該要有一個位置給這些店舖,就不應該當他們無到。」

註:
(1)、(3)
(2)

草根行動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