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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移民醫療需求數據補拾

新移民醫療需求數據補拾

今早接受電視台就新移民的醫療需求爭議為題的訪問,怕自己表達得不夠好,特意把說過的重點在這兒摘下,留個紀錄。

1. 首先,任何的數據分析都有一些基本前設要先講清楚,否則就不能做分析的了。我發現這個爭論當中雙方的前設並不一樣,變得很雞同鴨講。在香港,使用公營醫療的有新移民,有本地人,有外籍家傭,有留學生,還有外國來教書的大學教授等等。在眾多需求當中,如果你一開始就認為新移民和其他是不同類的,那麼其實是不需要做數據分析的,因為在這前提下單程證無論是一個還是一萬個也可以是太多。這是立場問題,用不上數據分析支持,產生的爭拗也不是數據分析可以處理得到。

2. 如果這是你的立場,那麼要討論的其實是單程證政策本身,例如有沒有可能減少,要點減先合理,點可以避免產生副作用等等。但這樣的討論在現在的香港也很難做得好,因為沒有審批權。爭拗完了無論你想減還是加單程證,香港也不能話事;當沒有實行的可能,討論就好容易走向極端,而不會思考各種需要權衡輕重的地方。這點其實也有點無奈,因為大家心底裡會覺得沒有實行的可能,也就不會討論得仔細和謹慎。

3. 如果我們放低上述的前設,從需求的角度出發,新增的公共醫療需求入面,有幾多是來自新移民呢?這兒我要指出一個常見的統計問題,就是不同加總方式為基礎的分析,結果可以是相反的。整體來說,香港的人口總數的增長主要係來自新移民,這點是無用置疑的。但並不是每一個人所產生的醫療需求都一樣,一名長者的醫療需求是一般人的幾倍。如果分開歲數計,就2006至2016年期間,65歲以上長者人數增加了31萬,以下的只增加了16萬。長者人數的增加已是其他人的一倍,再加上長者本身的醫療需求又是一般人的好幾倍,很明顯公共醫療需求增長的主要來源是人口老化。我要特別提一句,長者的增加絕大部份是來自香港人本身的自然老化;新移民入面年紀大過65歲的,每年只有幾百個。

4. 當然,新移民本身都會老。過多十幾年,今日的新移民就會變成到時的醫療需求。但如果要講到十幾年之後,就不應只講需求,而不同時討論供應了,畢竟未來十幾年的供應是多或少是可以改變的。反轉頭講,2007年的時候香港政府估計香港於2016年的人口是745萬;結果該年真正的人口是733萬,是少了,不是多了。我想指出的,是無論新移民又好,人口老化又好,都不是忽然出現的,而係可以預測,可以準備的。如果香港政府在那十年有好好為那個745萬的目標做準備,今日的香港無論醫療、教育、房屋都好,都會是太多而非不足。有這個實在的責任問題要去追究,如果我們還就新移民議題互相攻擊,我擔心我們放生了香港政府。

5. 至於前線醫護聲稱自己經驗所得多數接受服務的都是「R字頭」新移民,我想做前線醫護都一定會有基本的科學訓練,而基本的科學訓練告訴我們這種觀察最少有三個問題:第一,定義問題,身分證「R字頭」不一定是新移民,高登仔都知道;第二,觀察問題,個人經驗從來都很不可靠,否則我們就不用發明研究方法;第三,就算這觀察是客觀的,也只能反映一時一處的情況,不能反映整體。例如我很喜歡叫我的學生猜香港慣常說普通話的人的百分比,通常他們都會猜兩成,不過真正的答案是1.9%,相距十倍。其實在大學校園內這數字恐怕真的是兩成,學生的印象受所處環境影響。很希望這些醫護都可以回憶一下他們學過的基本科學訓練。

6. 如果醫管局提供更多數據,當然我們可以做更多的分析,但我對這些更多分析可以解決爭議並不樂觀。舉個例,在綜緩議題上我們已經有很好的數據。我們知道在所有的綜援個案中,新移民因為失業而取得綜援的比例是0.47%,一百宗也沒有半宗,但坊間仍然一說起綜援就會想起新移民,然後說新移民「有手有腳唔做嘢攞綜援」。這個數據和坊間印象的落差,讓我想起著名地理學者梅西教授的說法:她說到美國的移民爭議時,認為就算學者專家如何嘗試澄清對移民的種種誤解,最後恐怕還是會徒勞無功的 — 因為這些誤解只是表徵,內容不重要,重點是人們要通過這些說法去表達他們的恐懼。放在香港,在中港政治關係完全不平等的前提下,很難通過數據分析去完全回應對新移民的誤解(坊間也有這樣的一個說法:有得揀的叫移民,冇得揀的就應該叫殖民)。這恐怕才是問題的真正核心吧。

7. 順帶一提,家庭團聚和150名額是偽矛盾來的。家庭團聚的需求正在下降中,去到2026年的每年單程證流入預計是36,500人,即是每日100人已經可以滿足現時定義下的家庭團聚,而不會帶來額外的社會成本。當然,這是假設家庭團聚的定義不變,這又回到審批權的問題了。

8. 其實就算沒有醫療問題,單程證制度本身都要改啦。怎麼可能單程證會不設品格審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