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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索會戈巴卓夫》,韋納荷索

《荷索會戈巴卓夫》,韋納荷索

看完你會知道,荷索註定會拍戈巴卓夫。他是蘇聯前總書記,「蘇東波」中居功至偉,使東歐諸國免遭鎮壓厄運,同時與美國合力終結冷戰。而且,他令德國統一。

多虧荷索的作品,我看德國地圖時總有種錯覺——她像沒手沒腳的人,北部與丹麥接壤的一部份像頭顱。荷索拍過侏儒,德國作家葛拉軾(Gunter Grass)首本名作《錫鼓》,主角是拒絕長大的侏儒。對德國「戰後零年」出生或成長的一代來說,他們是孤兒,普魯士、威瑪共和太遠;納粹不堪回首。戰後,美國與蘇聯開始冷戰,德國一分為二,東德和西德都是一樣民族,意識型態、經濟體系、文化卻截然不同。

荷索一定覺得,他生於斯長於斯的德國,身體不健全之餘,又精神分裂。所以,儘管戈巴卓夫以前不認識荷索,或許他做的事情,完成了荷索及其德國一代的殘缺心靈,侏儒得以完全。

尤其是荷索總帶著一份中世紀的神秘氣息,對歷史又相當敏感。他視Lotte Eisner為母,只因她對德國早期電影的研究,填補了他缺了一塊的電影根源。戈巴卓夫放手使東西德統一,說不定好比Eisner的貢獻,同樣有恩於荷索。

紀錄片由戈巴卓夫出身拍起,由農業專才到從政,雖然可說是平步青雲,卻要先等老大哥們逐漸零落,才得掌大權。蘇聯有許多不堪的血腥歷史,到底是共產主義在人間,在地上建立的首個國度。戈巴卓夫要奮發於傾軋之際,存亡之秋。片中擷取80年代,莫斯科民眾派隊等候糧食和日用品的畫面,和史書對1917年的帝俄莫斯科描寫何其相似——沒有麵包,大家都仍要排隊,怒火與哀聲混雜。火車從前線回來,車上一個個傷兵才剛被拋擲到戰場,又被拋棄到各自家鄉。

戈巴卓夫的改革開放崩潰於半途,葉利欽奪權,當決定俄羅斯要自蘇聯脫離,蘇聯解體是註定的了。戈巴卓夫回首那些載於史冊的往事,固然吸引,但是最動人的片段,卻是他談及髮妻之死。一個前書記,一個被逼中斷政治志業的能人,在電視機鏡頭下,因妻子之死頻頻拭淚。傳說失去爪牙的獅子,失去伴侶的鴛鴦,會承受不住悲傷死去,人也是同樣。

他要守護的東西都一去不復返。在我看來,拍得最好的片段,不是出自荷索之手;他選取片段卻是恰到好處。

鏡頭前戈巴卓夫垂垂老矣,葉利欽取消了共產主義的國度,改革似乎繼續,可惜操之過急,新生的俄羅斯動盪了好多年。普京上位,至今牢牢握緊權柄。荷索拍這個活在之後的時間的老人,蘇聯成為歷史,老人亦將如是,俄羅斯對此決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