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捐款

食不下嚥日

食不下嚥日

如果要為今天命名,今天就是「食不下嚥日」。

前天早上,後頸和背部的肌肉開始痠痛。最初,我以為是夜裡睡姿不良引致的疼痛,以致頭部轉動或伸展雙手時,頸和背也會痛得無法忍受。昨夜很早就去睡,今早起來,頭痛,想到可能是感冒的徵兆,便取出工具給自己刮痧,在午餐的湯麵撒一把芫荽。好不容易,身體感到自在了一點,卻也擔心是感染了武漢肺炎,上網搜尋了相關的病徵,卻看到BBC的一篇文章,提及許多患者即使逃過死亡這一關,卻陷入了神志迷糊的情況,或長久的抑鬱之中,因為病毒不止攻擊肺部,也會入侵腦部。

中午,看到網上滿滿的都是,人們蹲坐在路邊吃飯的照片,或撐著傘子在雨中的街道吃飯的照片,可以影像展示出來的磨難,其實總是有限的。我在家裡做了一個麵,在桌子上吃著,貓也低著頭在貓桌吃飯。可以坐在椅子上,好好地吃一頓飯,並不是必然的。在一個擠迫的城巿,禁止堂食,其實是一場生活的災難,畢竟,人每天都要吃飯。

晚上在電腦前工作,還沒有吃晚餐,就看到三名不滿二十歲的學生(後來報導是四名),一個已解散組織的發言人,被國安處以煽動他人分裂國家罪帶走了。那不是警車,而是一部黑色的房車。自去年開始,人們無法辨別執法者,也無法辨別執法者所用的車子,現在,還多了另一種執法者,他們是,公開的秘密警察,凌駕在這城巿所有人之上。
於是,胃部像盛滿了看不見的屍體那麼沉重,彷彿那裡有一扇鐵門一下子「呯」地關上了。我無法停止設想那三位年輕人的狀況,在拘留期間,他們可以吃到什麼嗎?忽然被陌生人闖進居所,然後被帶走,他們可能還沒有洗澡和吃飯。他們的家人也無法吃得下飯了。在這裡,一天之中,這麼多人因為各種原因,無法順利地坦然地吃一餐飯,那麼,我究竟還要如何吃飯?這兩者之間,應該沒有因果邏輯關係,但胃部並不是一個理性地思考的器官。

我們無法制止病毒進入這城巿,無法阻止人們不經檢疫進入城巿的邊境,無法拉住被捕的人,其實也無法拒絕執法者闖進自己的房子,只能以倖存者的姿態留守這裡,或離開這裡。生活好像就是無休止的被入侵。胃部無法消化的,或許就是這一點。

國家機器想要這裡的人成為怎樣的人?最初,人們以為他們想要的是不反抗的人,但後來發現他們需要的是不作獨立思考的人、不表達的人、不具個人意志的人、不抗拒不義的人、不同情他人的人,其實他們需要的還是,不吃飯的人。

題為編輯所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