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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公平的競爭-選委會投票日前的梁家傑訪談

前言

「誰想去贏一場沒有對手的競賽?...... 哪怕是小圈子也要有競爭。」這是準備參選來年特首選舉的梁家傑的宣傳口號及宣言。「反對小圈子選舉」可算是泛民主派回歸後有關爭取雙普選議題外最重要的原則立場,近年,或許大家覺得杯葛久了,是時候要找一個出路,因此有「原則」與「策略」二分之說,認為參與這個不公平的競爭遊戲只是用另一種策略來達到原有的目標。

對此,我一直大惑不解,人怎可以透過實踐一件有違原則的事,而目的卻是為成全那個原則呢?

這件看似邏輯矛盾的事如何實踐呢?就是我訪問前一直帶著的問題,在十二月十日,在他的"potential"選民──選舉委員會選舉之前,和阿藹來到太子大廈梁家傑的辦公室訪談。

真戲也好,假戲也好,都當真咁做!

梁第一份出台的具體政綱是回應空氣污染問題,這個不小也不大的問題,竟然是特首選舉政綱的頭炮,是策略之一嗎?梁說這次選舉會提較細緻的政綱,未來有關教育、城市規劃、經濟政策及政制改革的具體政綱亦會陸續出台,他相信即使不能得到選委會一百票提名,也希望二月中特首選舉提名期開始前社會大眾會就他提出的政綱有所討論。

同時,他這兩年立法會議員的負面經驗,都令他覺得不是味兒,需要跳出「做唔到咩嘢」的困局。「李國章是佼佼者,來到立法會就同你嗌交,講教育問題,如果議員反對他,他就會話我們反對原因是為行業利益、是為選票,彷彿會為七百萬市民的只有李國章自己,這種態度怎能溝通呢?現在政府對我們非友即敵,官員有時都好難做,不知道立足何處來施政。政府一時一樣,官員有時向我們反映寧願普選好過,但現時選委有一定票數就可以左右特首施政,如禁煙條例,突設吸煙房就是一個好例子了。事實上現在政府有許多類似這些四不像的政策。」

這就是他甘於冒跳下道德高地之險,離開杯葛「困局」的原因,但這是走出困局的方法,還是走向另一困局?這場參選是一場「真戲」還是「假戲」?

「如我已提出的空氣污染政綱,至少現在社會上都有些反應,這就是我參選的效果,如果只是提出較抽象的東西,如有關民主政制的東西,是得不到這效果的,因此當我決定參選時,就決定要就具體政策提出切實可行的具體政綱。」他道出其選舉策略,透過不同層次的政綱鋪陳來達到選舉平台上理性討論的目的,「我打算分三個層次提出,第一我們所要的香港,這是一個願景的層次及視野;第二個層次就是一些較具體的層次,如我現在所提的空氣污染政策;而第三個層次就是用什麼方法或手段去落實有關具體政策,有什麼行政的工具(policy tools)。」未來,他表示會繼續以這種方式,來說服香港人,他是一個認真的候選人,會有具體的政綱。他期望曾蔭權會作出回應,令社會有理性討論及比較具體政策的氣氛。他滿足地說:「如明報社評說,認為曾生務實,梁生就可能進取一些……要在兩者之間分辨,就需要一個特首選舉,所以兩者(800 選委及700萬市民)看似沒關,實際相關。面對700萬人就會增加我面對800選委的機會,令電視台電台讓我與曾生的思維及南轅北轍的施政概念有機會辯論一下。這次參選不是鬧他,所以見我首兩份單張,是以一個願景的語言而非一個批評的語言,我相信這更符合現時香港的需要。」

似乎,他相信即使特首選舉是一場假戲也好,他也要認真地做下去。「我相信管治需要有一個中間落墨的方案而非極化的討論,因此我參選希望凝聚最多持份者,突顯現時管治問題,同時由香港願景開始,讓人知道(特首選舉)可以公開理性地討論具體政策,並讓市民認同社會需要一股新政治力量。若促成理性論政的勢頭,這次會有更大意義。」

「我是pro-market而非pro-business!」

一直以來,公民黨及梁本身都拒絕回應他們的定位孰左孰右,認為這一種「標籤」意義不大,綜觀過去公民黨曾發表的立場,問他用中間偏右的形容詞是否恰當?他說其實他也不懂自己是左是右,只能說:「我相信市場,但市場和政府的角色要清晰定位,我可以說是pro-market而非pro-business,我會創造市場如常操作的條件,但我認為business非樣樣可做,我們要相信市場非萬能,市場能創造財富同時會製造許多問題,例如家暴、晨早排街症﹝按:指市民每天清早到公立醫院門診輪候看醫生﹞等社會問題,市場是不能解決的。有許多失衡,如貧富懸殊、特首長官意志和民意、大企業和中小企和市民、中央和香港等等,都是失衡。」

公民黨固然支持公平競爭法,但對公共服務私營化的問題呢?他表示會從公共財政的角度研究,並不希望令人有「洗腳唔抹腳」之感,但當了兩年立法會議員,仍不能掌握那些複雜的數字,「正找懂得公共財政專家幫我理解,公共資源、稅制及了解市場與政府關係,因此現時不想輕率地作不可逆轉的立場。」不過他表示會於二月下旬前提出一個清晰的立場。

與民間團體火頭之一-最低工資

公民黨成員即使在大小場合都表示過支持最低工資,但他們的真正立場仍然被不少社運團體所懷疑,而梁這次的參選政綱也特別加入支持最低工資一項,他背後的想法是什麼?

「我知道商家有好大意見,我對他們說不用太緊張,最低工資並非否定市場或是一個計劃經濟的方案,而是處理就業貧窮的問題,和綜援如何互相定位的問題。例如天水圍一個四人家庭,父母雙職工資都不及10000元,但領綜援最高卻可有13000-14000元,似乎這個政策是鼓勵低下階層領綜援。我看過社署的數字,領取超過三年的長期綜援有上升趨勢。所以如果最低工資可當是解決社會問題的政策,用平衡綜援政策的角度,就可以游說商家。」他否定政府提出的工資保障運動,應全面立法,但認為商家的憂慮必須處理,當內地低技術人員源源不絕向本地提供時,如訂最低工資,只會淘汰低技術但令低過最低工資的工人,令最低工資水平變成他們的最高工資,他認為這個說法並非說不通……無論怎說,他還是提出一個「永恆的最好方法」──社會上能有一個開放討論的空間,讓不同人表達意見,建立共識。

城規、重建及媒體政策

作為市建局的非執行董事,又是九龍東直選出來的立法會議員,面對觀塘重建及香港一連串規劃問題,他認為灣仔H15的民間重建方案提出得「太遲了」,但他也希望將有關經驗放在他現時「再造觀塘」的計劃之中。

對於媒體政策,他絕對支持電台頻道開放,因此建議港台數碼化,但他仍認為這是一個政治及管治的問題:「政府思維不變都幾難變。」

開拓了新的路嗎?

在開拓民主運動新路之前,現時肯定的是,梁已經成為被「自己人」(泛民)抨擊得最多的人。值得嗎?

梁家傑將這次選舉定為「君子之爭」,希望曾蔭權本著回應市民對需要一個有競爭(他補充這雖不是一個公平競爭)的選舉,拿政綱出來和他辯一辯,討論大家和市民對香港的願景,而非繼續非理性的謾罵。這個說法熟口熟面,其實這已不是第一次成為泛民主派人士參與特首選舉的理由了,他今次再戰又如何借鑒上次李永達的經驗?「我的政綱就是總結過去經驗,如果我一開始就講兩院制,沒人會明白。」因此他從市民日常生活說起,如家長憂心子女成長,青年面對失業,市民不想空氣污染等等,當大家都想有個出路,就會認為自己是持份者,需要聽聽社會的政策及不同人的建議,並反思為何政府不願推行他的可行建議,他相信這會給市民一個動力,有助相信制度改革的必要性。

公民黨成立之初,揚言要向執政之路邁進,梁這次參選,會是這條路的其中一步嗎?「(香港民主運動)如要向前,這一步一定要行,不論如何杯葛,前兩次已做了,不論杯葛得如何激烈,仍如常進行小圈子選舉、記名投票,與其這樣,我們就回應市民訴求,在預先設計的空間,擴大最大的參與。」

為開拓這條新路,他和其競選工作小組很認真地草擬政綱,即使沒有一個穩定的政策研究隊伍或顧問團,任何議題都只能找有關學者專家協助,或者令選舉工程生動一些的方法就是找尊子畫畫漫畫,似乎這一場被稱為策略上的假戲,今天卻認真起來,這一種認真,可以讓更多人享受嗎?但問及有何具體讓市民更多參與的計劃,卻彷彿只在於「拋政綱出來,讓市民討論」的層次。

從爭取0708普選經驗檢討了什麼?令2012普選方向可達?

對我來說,這答案頗令我驚訝:「第一個目標組群是商界,我相信特首和北京立場最受商界左右……他們覺得普選是務虛的意識形態追逐,又怕民粹,外資會撤。」他明白有些人只是立場的表述,有些確是真憂慮。他對此抱開放態度,最重要仍是開放的討論空間,「即使美國民主也是一步步,分階段,可以傾。」他真的希望能與商界多作溝通。「現時商界對公民黨是不敢越雷池半步,希望我們起碼可以交個朋友,認識下。」

會驚訝,是因為深明香港由殖民到後殖民,民主發展都是一班阿爺權力鬥爭的結果,這已成了潛規則,但我驚訝這個潛規則浮了上來嗎?這是一種認定的態度嗎?香港人的主體性被人拋到哪兒去了?

明年就是2007年,是回歸十周年,同是我們高呼多年「爭取0708雙普選」的死線,當年聲嘶力竭,現在彷是回歸那一刻鐘,警察換徽章,或者好似老董說八萬五那樣,0708少說了,靜悄悄的換上了「爭取2012」,沒人檢討前者成敗得失,到2012之時,又會重蹈0708的覆轍嗎?

後記

過去對梁家傑的印象是一名「危險人物」,直率、不避諱地將大家的矛盾表現出來,因此令人對他有自我為是的印象,而他西裝上的袋巾更成為別人批評他與基層間距離的象徵。但這次的訪問,不知是因為選舉磨練有功還是我今次以記者的身份,他明顯地和善了,圓滑了錂角同時也沒有了惹火的聲言,就是因為他要走中間路線嗎?

由過去的「民主派」,到現在的「泛民主派」,直至社會民主連線怒罵梁家傑參與小圈子選舉,可見以前視「團結」作「大局」為重,甚至HCF壓倒一切的綑綁式情勢已有所轉變。

無論我提出多少質疑也好,無論我立場上多不認同他的選擇也好,不諱言,要令香港的民主運動再發展,我們需要一些轉變,但這個轉變,應該是透過參與一場不公義的選舉,還是透過群眾運動?在0708來臨之前,檢討「爭取0708雙普選」的運動,我們做夠了嗎?運動目標的句號是否畫得太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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