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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天星事件評獨立媒體(後篇)

上文檢視過獨立媒體反清拆天星的抗爭手法﹐這篇文章則主要檢視反對清拆者要求原地保留舊天星碼頭的理據。他們的抗爭行動﹐是建基於一個假設之上﹐就是天星碼頭有原地保留的價值。若果這個前設的理由不充份﹐則他們的抗爭只是一場沒有意義的鬧劇。我將會從功用﹐銅鐘﹐美學﹐歷史價值﹐集體回憶五個方面﹐ 去衡量舊碼頭有沒有保留的必要性。在開始論述之前﹐有兩點事件我想讀者特別留意。

第一﹐容我不厭其繁的再三引述古蹟辨事處的專家報告﹐當中指出舊碼頭應覓地重置﹐而我亦贊成這個建議。政府沒有跟從報告的建議﹐在碼頭新址興建橦翻版古董﹐是政府在重置上的處理不當。可是不論新碼頭的建築如何﹐也不會影響舊天星碼頭有否值得原地保留的價值。若不聽從報告的建議﹐興建翻版古董碼頭是錯誤決定﹐則不聽從報告的建議﹐不清拆原有碼頭也同樣是錯誤的決定。兩個錯誤相加不會負負得正﹐只會造成更大的錯誤。

第二﹐有不少反對清拆者有一個通病﹐就是很喜歡上線上綱批評支持清拆的人﹐說沒有歷史文化﹐自私自利﹐愚昧無知﹐冷漠短視等等負面形容詞。這樣將對手妖魔化﹐不是理性討論的應有態度﹐亦犯了人身不相干論證的謬誤。支持清拆的理由是否合理﹐與支持者的身份背景﹐是沒有有任何必然關係。反清拆者亦有一個思考盲點﹐就是忽略了支持清拆者不一定不尊重歷史文化﹐他們的眼光可以是更遠大更高尚﹐對歷史文化所定的標準比反清拆者更為嚴格。強行保留一橦不合資格的建築物﹐才是對歷史文化的不尊重。他們支持清拆碼頭﹐正正是出於守護真正的歷史文化的使命﹐防止有人魚目混珠﹐把次貨古蹟偽裝成正貨古蹟。

功用 ﹕

反對清拆者認為舊碼頭有兩大功用﹐一是作為香港給引外國遊客的地標﹐二是作為給一個公共空間。首先必需要澄清一點﹐當說起天星碼頭和鐘樓時﹐絕大部人也認為那是指尖沙咀那個碼頭和鐘樓﹐而不是指中環的碼頭和鐘樓。論名氣和受遊客歡迎程度﹐尖沙咀碼頭也是遙遙領先中環碼頭。若要把舊碼頭視作為香港地標 ﹐也只是一個次等地標﹐與黃大仙﹐大佛﹐山頂等頂級地標有差別﹐沒有必需要保留的價值。地標故明知義是指土地的標誌﹐既然只是一個標誌﹐只要新標誌比舊標誌有更佳的宣傳效用﹐就沒有不可更改的理由。很多公司和組織會定時更新標誌﹐把公司重新地位給顧客耳目一新的感覺。作為地標的功用上﹐新天星碼頭完全可以取代舊天星碼頭﹐假以時日必定成為比舊碼頭更廣為人知的地標。第二﹐舊碼頭地方太小﹐本來就不是一個合適的公共空間。嚴格來說那公共空間只是碼頭前的空地 ﹐而不是碼頭建築物本身。若公共空間作為理由的話﹐反清拆者應該是要爭取保留碼頭前的空地而不是碼頭建築本身。在中區填海計劃中﹐已在海賓公園留預留充足的公共空間﹐所以沒有必要為此保留舊天星碼頭。歸根究底一個碼頭的最大功用是給小輪停泊﹐在填海後舊碼頭將為變成一座陸上的孤島﹐一言而之就是沒有用。當然可以將它改建作其他用途﹐可是碼頭的設計和建築物本身不適合改建﹐所以還是清拆滕出地方興建摩地大廈功效更大。香港大型商場的租金一直高企﹐可見大型商場的供應不足﹐興建摩地大廈正好迎合市場的需求。反而香港對古蹟改建的需求不多﹐還有很多空置丟閒的古蹟建築物。所以在功用層面上﹐舊碼頭沒有保留的價值。

銅鐘﹕

天星碼頭的銅鐘是香港絕無僅有﹐依現運作良好的機械鐘。該銅鐘由英國大笨鐘的製造商鑄造﹐奏出西敏寺式的報時旋律﹐極有歷史價值。鐘聲已是市民生活的一部份﹐而鐘聲也有藝術的價值﹐新碼頭的電子鐘絕不可代替。我是絕對百份百肯定銅鐘的價值﹐早陣子政府以維修技術不足為理由﹐讓銅鐘退休進入博物館是絕不可以接受的決定。肯好政府能夠接受有道理的反對聲音﹐從善如流從外國請專家回來商討維修銅鐘的方法﹐並承諾在填海區內重建鐘樓﹐讓銅鐘繼續服務市民。銅鐘並不是與舊鐘樓或碼頭建築不可分割﹐維修專家亦保證搬遷銅鐘的安全﹐那反清拆就沒有理由以保留銅鐘為藉口﹐反對清拆舊碼頭的建築。

美學﹕

反清拆者認為舊碼頭有美學的價值﹐該建築物表達出六十年代現代主義的簡約美﹐所以不應被清拆。在美學的論點上﹐他們有兩個思考盲點。第一﹐舊碼頭只是一橦很普通的六十年代舊建築物﹐並沒有代表現代主義簡約美的資格。若應用他們相同的邏輯﹐則任何有現代主義簡約美的建築物也不可以清拆﹐這是不切實際亦與他們的抗爭理念不乎。所以只建築風格具代表性的六十年代建築物﹐才應該有被保留的價值。其次﹐他們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忽略整個新海濱計劃的美學考慮。保留一橦不淪不類的陸上碼頭﹐只會把新海濱設計的美感徹底破壞。再者舊鐘樓與新鐘樓相隔太近﹐不單會互相影響鐘聲報時訊號﹐兩座鐘樓並排而立亦有礙海岸線的觀瞻。新海濱區經過建築師的精心設計﹐不會有與鄰近的大會堂和愛丁堡廣場不配合的問題﹐只會比現在的舊碼頭配合得更好更美。

歷史價值﹕

這是反清拆者堅持原地保留碼頭的兩大理由之一﹐他們說舊碼頭有重要的歷史價值﹐指碼頭標誌著六六年的暴動﹐並引發六七大暴動﹐最終令到港英政府正視社會民生問題。拆御碼頭就等同抹去歷史﹐並指控支持清拆者沒有反省好好歷史的教訓﹐並引中外著名古蹟的保育工作為支持。我想指出反清拆者在歷史價值的問題上﹐用了兩個慨念滑轉的謬誤去轉視市民的視線。第一﹐六六年暴動發生在九龍彌敦道﹐原因是因為天星小輪加價﹐事件的主角是天星小輪公司﹐不是中環天星碼頭。天星碼頭只是蘇忠守絕食抗議的地方﹐但他並非什麼歷史偉人﹐只是一名無名小卒。他的抗議就如每天在政府總部外也上演的抗議一樣﹐沒有任何值得紀念的歷史價值﹐只不過是六六年暴動的小注腳﹐連鑑鏘集探討天星去留的特輯也沒有提及。第二﹐既然天星碼頭沒有重要的歷史值價﹐把它與中外名勝相題並論是不恰當的比喻。那些名勝受到保護是因為它們有價值﹐天星碼頭要清拆就是因為它沒有價值﹐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第三﹐拆御碼頭就不等同於忘記歷史﹐真正有價值的歷史不需要寄生在硬件上。就算強行留下建築物也不能改變蘇忠守的歷史價值。每天進出碼頭的市民﹐根本沒有多人知道或關心這段毫不重要的歷史。這件歷史事件甚至連放入中學教科書的價值也沒有﹐又如何可以作為保留碼頭的憑據呢﹖反而真正有價值的歷史事件﹐就算空間改變也不會被遺忘。法國大革命發源地的巴士底監獄已不再屹立﹐但沒有一個法國人會不知道法國大革命的歷史價值和意義。反清拆者那套要看到硬體才會記起﹐看不見就會被遺忘的歷史觀﹐才是真正侵蝕香港下一代心靈的歷史健忘症病毒啊﹗

集體回憶﹕

另一個反清拆者愛用的理由就是集體回憶﹐他們認天星碼頭是市民不可磨滅的記憶﹐在日常生活帶有深厚的感情﹐ 對城市的身分意識認同十分重要。第一﹐天星碼頭的回憶其實並不十分集體﹐搭小輪並不是大部份香港市民日常生活的一部份﹐相信有不少市民進出機場的次數比天星碼頭還多。第二﹐有某部份市民在天星碼頭的確有共同回憶﹐但那些回憶根本沒有多少價值﹐不過是約人等吃飯看戲的瑣事。這些事甚至連說給下一代的價值也沒有多少﹐除了可以給老人家懷舊地自我想當年一番外。再者共同回憶不會隨硬件拆御而消失﹐舉個我自己的例子﹐以前荔園對開是個小海港﹐我住美孚時父親常說他年輕時常在兒划艇。當然我看到的只是填了海後起的公園﹐但並無損我和父親分享他的回憶。說保留天星碼頭可以讓兩代人有共同的話題﹐根本就不了解兩代應如何溝通。若兩代關係良好溝通沒有隔漠﹐就算碼頭拆了指著空地也可以說故事。反之若溝通不足﹐碼頭仍在打不開話閘兒。其實就算小海港還在﹐也不見得我會在那兒划艇﹐更枉論說要新身感受那份回憶。我們不是生活在歷史中﹐歷史只需要存在於回憶中就足夠了。第三﹐利用硬件去創造集體回憶﹐從而作為社會的凝聚力﹐是落後民智未開地方的社會現象。經過啟蒙思想洗禮的人民﹐懂得使用凝聚力更強的抽象慨念﹐如國旗國歌共同價值觀等﹐去取代低層次硬件的功用。舉例說﹐只有愚昧無知的原住民族﹐才會膜拜作為部落象徵的圖騰﹐而文明進步的加拿大社會﹐則用教育與文化去構建加拿大價值。把香港市民凝聚起來的核心價值﹐就是香港一直以來懶以成功的中環價值﹐並非對某特定建築物的留戀。深明只有變才是不變這個永恆真理的香港社會中﹐鼓吹對土地迷戀的鄉土情意結﹐不會讓香港人更加肯定自我的身份﹐只會讓香港人迷失在中國特色的小農思想中。

結語﹕

香港這個城市迷人的地方﹐是其永不止息的生命力﹐開放吸納任何外來文化的胸襟﹐不繼在重新構造中自我完善。每次我回港旅行﹐總是驚訝香港在幾年間的變化﹐不斷求新突破才是我所認識的香港。若果有天我回到香港時﹐看見所有景物在過去幾年間一成不變﹐那個已不再的我熟悉的有生命的香港﹐而只是一個把時間凍結的香港標本。堅持原地保留天星碼頭的朋友﹐你們可有在反清拆的抗爭中停下來想一想﹐反思你的所堅持的信念是否合理﹐還是讓感情蓋過理性的盲目抗爭呢﹖ 請你們不要好心做壞事﹐不要以保護香港名義把香港的前途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