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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意介入社區——記實驗社區研討會及其他

已距研討會數天,因事忙和疲累一直未能坐下作小記,心裡卻是一直的感動不已。

實驗社區研討會把自己定位為 “networking seminar”,除了邀請一班荷蘭講者來分享經驗,也強調與本地各持分者的交流:參觀本地手工業情況,本地手工業者與設計者合作的經驗分享,本地社區資源的研究,本地NGO的社會計劃經驗分享交流,公眾參與的工作坊等。作為其中的小小工作人員,筆者有幸在三天對公眾開放的研討會外,身處上述的各種交流場合,看到各人微小而偉大的努力和堅持:

友記的木頭車都是由回收自深水區內的舊床板和舊車製成,環保以外,更為車房和清潔工人帶來賺取些微外快的機會,和成就微型社區;設計師劉紹增為木梯配上鐵箱,除了可在裝修時盛載工具,更盡用木梯摺疊後的收藏空間,使木梯化成實用的儲物櫃,其對空間和白鐵師傅的習慣和限制之觀察入微叫人動容,其作品亦為白鐵製作帶來多一類的生意;各NGO的社區計劃如社區貨幣、合作社等,在在都加強和鞏固社區網絡和凝聚力,也努力為低收入人士找出路;等等…

社區不正是因為各種這樣不顯眼而又決定性的微小部分結合而成的化學作用嗎?由上而下的城市規劃,就算是設計得如何仔細用心,欠缺了這些部分也只能是一個城市空間,而不是社區。

來自荷蘭The Blue House的Jeanne van Heeswijk告訴我們,荷蘭跟香港一樣,城市規劃以功能先行,社區和居民則要企埋一邊。The Blue House所在的Ijburg大型新住宅地區,因兒童人數未及政府所設定的數量,而未能建設兒童圖書館。按地區發展的情況,十年八載後或許會有足夠人數了,但現在的孩子都已長大得不再需要兒童圖書館。(這個「笑話」是不是很面熟?) 解決辦法?Jeanne讓有心人在The Blue House裡設立小小兒童圖書館開放給公眾。The Blue House原是規劃裡的失敗:這是一幢四邊都被屋宇包圍的獨立屋,沒有人看得上眼而一直丟空。Jeanne幾經努力把它拿下來,成為各種社區實驗計劃的平台。離開建制和政策上的爭取,沒有大型的城市建設、沒有建制的窒礙,The Blue House直接以「私人空間」的便利,發展出多項靈活的臨時性社區設施:上述的兒童圖書館、居民互相分享自己撚手小菜的餐廳、因著種種困難而未能在外營業的花店、居民討論社區問題的聚腳點…誰說居民需要和公共設施一定得靠政府政策規劃施予?尤其當在位者常坐冷氣房,根本不了解數據和人民需要的重大分別。

藝術也如是。政府大概也知道藝術有一定的重要性,但在一大堆政策行政程序過後生產出來的「公共藝術」有幾公共,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因為那件藝術品放在公共地方給大家免費欣賞而叫作「公共藝術」,那麼為什麼在屯門公園唱歌不算是公共藝術?Rudy J Luijters分享了他創作公共藝術的經驗:當人家邀請修讀過雕塑的他為公共空間創作雕塑,他製作了一個可供食用的園圃。大自然孕育出來的各種植物都優美動人,何嘗不是藝術品?他又嘗試把大自然從藝術館外帶藝術館內。他與藝術館的餐廳合作,在藝術館外的園圃種植餐廳所需的有機食材,食材進入了餐廳,進入人們的口腹,再遊遍藝術館。他的園圃需要社區居民參與,也成為居民的聚腳地。一個小小園圃,Rudy質問了(公共)藝術的本質、園圃的性質(裝飾觀賞的園圃與提供食材的園圃是否二元對立?)、居民參與的可能。而看著他帶來圖片,園圃裡顏色的多樣、收獲之豐富、人們的參與,我們就知道,這個實驗有多成功。他更帶來了一瓶由他親自養殖的蜜蜂所產的藝術家蜂蜜哩!

Elena Simons則帶來更多有趣的社會計劃。在香港在荷蘭,社會援助養懶人的迷思深入人心,學者苦口婆心解釋再解釋,白眼依舊。Elena與接受社會援助的人一起到富人家門前按鈴送上禮物籃說聲謝謝泯恩仇。城市人浪費的問題嚴重,她與友人拾垃圾,又到百貨公司偷價錢牌,然後仔細地把垃圾整理、貼上價錢牌,垃圾搖身又變回貨品,她們偷偷把這些「二手貨」放到高級百貨公司的貨架上,垃圾竟然都賣掉了!時常抱怨政治人物不了解人民的需要?她策動「公民伙伴」計劃讓人們「領養」政治人物,讓他們定期會面,讓人民將自己的需要告訴政治人物,政治人物又說出自己的難處,彼此討論解決。這些計劃無不幽默有趣,而且針砭時事,發人深省,見報率高。不只一次聽到別人說,如果甚麼都要講政治正確就沒有笑話了。不知道說這些話的人對Elena的幽默有甚麼回應?我只知道,原來除了長篇大論和傳媒已經看膩了的遊行示威,還有其他提出各種社會議題、引起公眾關注以至參與的方法。

記得第三天研討會完結前的問答時間中,一位觀眾問Elena:(大意)我很欣賞你的行動,但你的行動到底有沒有作用?有沒有改變了政府的政策?

是不是沒有改變政府政策就是沒有用的行動?介入社區的行動是不是必然要以改變政府政策為基本目的?甚至,行動是不是必然要「有用」?又,甚麼才是有用?要以甚麼來衡量有用?行動者自己高興一番算不算有用?多一個人關心議題又算不算有用?

筆者並沒有批評那位發問者的意思,我相信在周五晚上選擇出席研討會而不是選擇happy hour的大概都是有心人。但這種做甚麼都要「有用」的意識形態似乎一直主導著香港人,這或許就是少見香港有另類社會計劃和行動的原因吧。(又,天星皇后的運動愈做愈活潑,會不會是因為已經「沒有用」,所以放開懷抱甚麼都試一下?)

實驗社區「社群面向的設計」研討會

日期:2007年7月4至6日

地點:香港理工大學蔣震劇院

網址:http://www.hkcmp.org/socially_you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