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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坎以外的隨遇(每周左左你)

烏坎以外的隨遇(每周左左你)

文:吳湯

星期六參與聲援烏坎的行動後,組織要我負責保管一塊示威牌。那是一塊很精美的示威牌,底色紅色,中間印著「一切田地歸農民!」,下面就列出說這番話的人──彭湃,廣東海陸豐地區革命先烈,還有他的相片。

說起來,這件事的確十分諷刺。彭湃,作為中國第一代共產黨黨人,即使出身富裕階層,但也不忘廣大受壓迫的普羅大眾,放棄自己的優越地位,委身與海陸豐地區人民對抗政府,甚至建立中國第一個蘇維埃政權,最終捨身成仁。然而,如今藉著市場化攫取大量國家資本、人民資產的中國共產黨,面對人民因自身權益遭受損害而走出來表達不滿時,卻極盡打壓,當年中共對國民政府的批評,如今卻明知故犯。近來,有網民更將一張烏坎村民在集會上舉手揮拳的照片和《建黨偉業》毛澤東舉手揮拳的海報作對比,這實在是一個莫大的諷刺,一個只能苦笑的諷刺。

行動結束後,我還要入Camp,沒機會繞回家,於是只能由西環一直拿著這塊牌到烏溪沙。我不知道在乘車時,有多少人會留意豎在我旁邊的彭湃,甚或知道他是誰。聽朋友說,他母親並不知道烏坎發生鬥爭,更甚不相信中共會派軍圍堵一條小村落,反而只會關注兩電加價。我無意批評或嘲弄普羅大眾的短視和膚淺,試想想,每天工作八至十小時,回到家,翻開報紙,他能多有精神閱畢裏面的新聞?扭開電視,大腦還能容許他用力思考《天與地》的精髓嗎?The City is Dying,並不是因為人的問題,而是操控著這個社會的群體,運用他們那種利潤至上的想法,把普羅大眾和城市空間推向死亡。烏坎村村民知道他們被逼到懸崖邊,於是孤注一擲,積極抵抗;可是香港人卻被矇上黑布,然後天天被唬嚇說在懸崖邊搖搖欲墜,我們不知當下,也不知未來,更不知同伴,於是,我們所關注的,也只有主觀所能觸知的東西。

乘搭馬鐵時,我感到坐在斜對面的一位伯伯向著我這個方向盯著良久,我順著眼神看過去,再順著回望我身邊的彭湃,然後我再看看那位伯伯。他把身子傾前,側側頭,微微提起手臂,順著方向指著:「一切田地歸農民?誰說這番話的?」

「是彭湃」

「彭湃?」,然後他沉默了一會,繼續盯著,「怎麼你拿著這塊東西?」

「因為早上我們有一個聲援陸豐烏坎的行動,到中聯辦的,所以就弄了這塊牌,彭湃也是海陸豐出生的嘛」

他露出一副意味深遠的笑容:「哦…陸豐…彭湃…想不到像你這年紀的還知道他是誰…嘻…共產黨早就遺忘的,你卻會知道…」.他頓了一頓,又繼續說:「這件事…實在太過分了…早知他們不會改…」

「你們後生的要加油,你們做得好,繼續做應該做的事!」說著說著,他便緩緩的下車,向我揮揮手。

看著伯伯的背影,忽然感到一絲絲的沉重。我沒有時間問起他的背景,但心想,他也許像大部分香港人,兒時跟隨父母走難來港,經歷殖民統治下的貧困生活;也許,少年的他,曾經熱血過,曾經對紅色中國有過美好的幻想,但最終一次又一次的政治事件、血案,逐漸的毀滅了他這個憧憬。最後,如今,就成為一位寂寂無名,默然無聲的伯伯。我記得,一次落區探清潔工,一位老男工對外判公司憤憤不平,甚至說「資本家就是要把我們工人榨乾榨盡!」。我也記得,自己的祖父的父親,在冷戰的格局下,如何在左右中搖擺,如何被左右兩邊排乏,由南洋走回中國,再落難香港。

在過去五、六十年的歷史裏,正當紅色集團與西方集團互相競爭,甚至擦槍走火時,為那一代人帶來一段怎樣的回憶和生活經驗?一個時代似乎完結了,但同一時間,我們依然看到美國到處用軍事、用經濟干預、侵略別國;跟隨史太林集橦模式發展的國家繼續鎮壓逐漸甦醒的民眾,衝突愈惹激烈;不穩定的市場制度在失去制衡下,情況愈益惡劣,歷史真的終結了嗎?不,歷史本身就是由人的能動性所創造的,只要我們繼續投身這個社會,完善之、改革之,人類的社會,我們的歷史,將會永遠流傳。

「左翼21」是由一群有志於推動社會平等及進步的朋友所組建的平臺,以凝聚香港的左翼力量,建立和推廣左翼分析及主張。我們將透過討論交流、學習、出版等,介入社會時政,參與和支援勞工運動及社會運動。我們認為,一個理想的社會,必須顧及廣大勞動階級的福祉,維護生態環境的可持續發展,消除性別、族群之間的不平等,同時尊重不同性取向群體的權利。這一理想社會,必須依靠群眾自下而上的民主參與和推動,同時需要不同群體透過共融互助來合力創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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