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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黨人看勇武本土

公民黨人看勇武本土

首先得申明,我支持本黨候選人楊岳橋。

我是公民黨黨員,但我首先是一個獨立思考的人。

佔領時我亦在旺角獨抗警暴。

我希望能與本土派懇誠對話。

對於本土派提倡的勇武路線,我不肯定黨內主流意見,但自己是抱持一種理解。因為,只要稍讀歷史,當深明「官逼民反」之理——當統治者在政治甚至民生上無法回應時代訴求,對民意置若罔聞,甚至打壓,而一切和平合法手段亦已用盡,豈有不揭竿而起之理?港人多年來克制地爭民主(也是本土派對泛民的一大批評),最後也被逼佔領街頭。當佔領亦無功而還後,政府卻竟加速清算及赤化步伐!我看到港人,尤其年輕人,眼裡的絕望。你令人民對前景絕望,人民自當絕地反撲。

當港人爭民主,你不允,最後造就了本土思潮。當和平非暴力手段用盡,你狠打,就滋長了武力反抗。在別無他選之時,「以武制暴」似乎成了最絕望的手段。而這種絕望,似乎亦轉化成要摧毀一切再重生的決心。所以本土派亦有所謂「焦土策略」,務使香港在政治、經濟與民生都陷於絕境,甚至完全毁滅,當中目標亦必包括他們認為已全盤失敗,無法再代表人民的泛民主派。初一旺角「魚旦騷動」,實反映了此種玉石俱焚、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心理。

由此本土派及其組織隱然成為不少特別是年輕人擁戴的政治新興勢力。然而,我必須指出,一種政治勢力的冒起,無可避免地當解答四個問題: 決心、論述、手段及承擔。

決心而言,本土派組織在旺角事件已充分表現對霸權的誓死反抗,亦因此令不少年輕人趨之若鶩,剩下的是其餘三項。

論述而言,我當問,本土思潮將帶我們往何方?是港人優先?城邦/自治?還是最終極的港獨?當知,上述三種主張皆有本質的分別,亦會置香港於不同境地: 港人優先大概仍維持一國兩制,但政策須以港人利益至上;城邦/自治則比基本法所謂「高度自治」更圓滿,但與完全獨立似乎仍有若干分別(此為本土民主前線主張,但亦未見詳述)。如此看來,就算本土派陣營內,論述主張亦莫衷一是。

當然,於政治高壓狀態下,我們無法期望本土派把遠景說得清楚,但以香港為主體的政策論述倒漸見雛形。

然而對於一種政治勢力而言,論述必緊扣手段。我大概明白「以武制暴」旨在令統治者至少有所顧忌,不至輕易鎮壓反抗運動。再進一步,就是令社會最終「變天」。我留意到不少本土派人士皆有「累積反抗次數而至終極成功」的滾雪球理論,很多人甚至以烏克蘭抗爭為教材。但不同的是,烏克蘭本身已是獨立國家,其反抗的是一個在地政權。可直至今天,烏國尚受鄰國俄羅斯牽制。放諸香港,就算「變天」,亦只撼動了一國的這一小塊,絕對動不了那邊的一大塊。這還未計港人是否願意付出當中的沉重代價。面對中國這一大片高牆,本土派似乎還是以「拒絕面對」的態度對待。

而本土民主前線候選人梁天琦強調的「對等武力」,必因雙方互動而呈逐步升級狀態,對社會的破壞亦遞增,於今大多數傳媒已歸邊下,社會輿論是對反抗運動有利,還是令其更孤立?是真令政府更避忌,還是有更多口實及操作空間加強鎮壓?當然,本土派已具革命型組織雛形,凡革命型組織必有「雖千萬人,吾往矣」之勇銳,但與其滾雪球理論卻未必相符。到底,其所興起,在香港這個又未至於集體飢餓的華人社會,是代表潛力,抑或已近飽和?我也在深思。當武力已達至某個程度,仍無法撼動政權,則陷進退兩難之境,亦儼如今天泛民「用盡和平手段」之困局。

更甚者,每次衝突,本土派組織及其支持者必付出甚為沉重代價。

這亦聯繫到最重要的承擔問題。在大台被拆掉的時代,我必須指出,一支「大聲公」本身已是一個大台。本土派常強調不要大台、人民自發,但人民在你號召之下,在不清楚自身的權利及原則下參與抗爭,對己對人都可極其危險。很多參與者在被捕後茫然失措,又或在行動中因衝動禍及無辜,這只能算是當中沙石?(當中一些極端人士甚至會視某些人「死有餘辜」,但大眾卻另有判斷)當口中聲聲為港人抗爭,卻有港人無辜受害,亦是為了大業而無所礙?

中共亦時刻宣揚「為十三億人民謀福祉」吧……政治基本倫理,不能忽略。

我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

梁天琦亦明言不同意「焦土策略」,可其參選亦絕對有可能造成焦土效應——促成民建聯周浩鼎漁人得利,全面收窄議會抗爭空間。過去本土派亦明言議會失效,街頭抗爭才是出路,於今卻又參選,亦未明示如何在議會作有效抗爭。議會肢體抗爭某程度確可加重管治成本,但反對派在議會的最大作用,還是透過議事規則及直選議席的否決權,將政府逼上談判桌。但不論拉布或肢體抗爭,皆無必勝把握,而議事規則一旦被攻陷,反抗的空間將更少。

我當然亦反對在毫無籌碼及條件下妥協,那無異於投降。惟「以武制暴」四字已表明,這是一種反制強權再進犯的武力防守戰略,卻非主動進擊的理論依據(除非大眾都準備付出沉重代價而又有勝算)。長遠來說,不少本土派人士也在期待「中國爆破」(支爆論)局面。北方那一大塊不震動,香港亦只有守勢。旺角一役,雖顯示反制警暴籌碼,但亦種下升級端倪,若衝擊前未有更精準的政治判斷及處理,潛龍勿用。

我同意在中共二次殖民下,香港當絕地反擊,而我們的牌面絕不如想像般弱,一切就在於時機。但在以上問題未有更具體答案之前,恕我雖認同本土主張,亦難毫無保留支持本土派組織的行動。而本土、泛民與左翼,更有剛柔互補之妙,此亦証諸烏克蘭抗爭。

最後,我應該比大多數人更早認識楊岳橋,但不想以私人交往作陳情。觀乎楊、梁表現,我確信二人皆為有理想、具大度之君子。只能說,站上台一刻,就已無法百分百做回自己,因已承載太多人的期望,期望卻未必一致,不觸及底線的折衷卻無可避免。不諱言,我也是對梁甚至本土派有期許之人,望假以時日,能成大器。

選舉乃一時,派別亦一時。義無前後,達者為先。仁人志士,當前仆後繼不怠。

於此,我仍投以楊信任一票,只因,他不只有勝算,還能勝任議會防守抗爭。

在阻截建制派的重要關頭,須表明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