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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群英暢論 "隱蔽青年"

新聞撮要:日本的隱士風吹到香港。 本土隱士的特徵:十來歲,非在學、非就 業又非待業。低學歷、低技術、低動機。 數目:六千個。

積極隱蔽在城市森林

在一個七百萬茫茫人海的資訊社會,隱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你三天不在某個網上聊天室出現,人家只會認為你是改了名或者是搬到別的聊天室。隱蔽容易,但幹嗎要隱蔽。

中共奪取政權以前在城市搞地下黨,黨員平時是工人也不隨便說自己參 加了工會,是教師也不隨便在課堂上罵蔣介石,有的甚至化妝成牧師(不 是很道德)。其指導原則就是「隱蔽精幹,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最出名的是重慶渣滓洞(政治犯監獄)的華子良,他裝顛扮傻隱蔽12年,每天在監獄不停繞圈走,待最需要他的時候才現身,一下子就爆發出無窮的力量。解放前的中共黨員都是有遠大理想的,隱蔽是為了實現理想,香港青年隱蔽是消極的,也不知道在等待什麼時機會做什麼,經常發生連續打機幾天幾夜暴斃,這是對個人的影響。長期埋伏打機能捱過來的,也會積蓄力量,如果打的是暴力遊戲,積蓄的就是暴力,打的是色情遊戲,可能爆發的是性暴力,爆發起來就會對社會產生不良影響。

為什麼要消極呢?需知道長期隱蔽在室內不見天日,不吸地氣,身上是會發霉的(戴胡子懷疑很多金毛青年其實是頭髮發霉而已),你們失業失學有個人因素,也有社會因素。是個人因素的,從今天起,什麼培訓班都去讀(還可以拿補貼),上完課就去勞工署排隊,晚上就到公園聚集一起打機,不但不犯法,還可以在小的空間與短時間內遊走於虛擬與現實的生活之間,如果你們都這樣做,政府就不得不重視你們的問題,社會也會關注你們的問題,這樣做叫積極的隱蔽。

戴胡子

(老遊學一族:頂不住香港政治與經濟轉型的鬱悶,為了下一代及早了解國情,舉家遷到北京,目前游走於各種學問之間。)

誰能扔石頭

上周日在電視上觀看了一個有關「隱蔽青年」的時事節目,當我看到那個爛撻撻的青年,過的是一種怎樣的生活時,突然有衝動想上前打他一頓,然後再用一盆冷水淋在他的床上,好讓他不能再窩在那裏逃避一切。

在一個中年人眼中,隱蔽青年所犯下的最大過錯,是白白浪費掉他們寶貴的青春歲月。畢竟自己無論腦力和體力也不比當年,再不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小伙子,只能靠回憶去緬懷過去那段對生命充滿冀盼的美好時光,現在社會上竟然出現了一群這樣的隱蔽青年,一時間簡直令自己難以忍受。

但冷靜下來後想深一層,事情是否便是那麼的對錯分明呢?在成年人的世界裏,當一個人遇上不如意事時,可能也會將自己隱蔽起來,躲在家裏不見朋友,不過這段時間一般不會太長,因為成人要面對各種各樣的生活擔子,故最後無論是否願意都要重新振作,再次投入社會,有人可能要經歷一段對人歡笑背人愁的日子才能復原,但也有人很快便能成功地把不快和憂傷掃入內心一個隱藏的暗角。老土點說,在現代都市人精明幹練的面孔底下,誰人不是千瘡百孔?

再想下去,便發覺自己現在過的生活和隱蔽青年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只是程度上有所分別而已。自己近年也選擇了從朝九晚五的打工生涯退下來,有了一點退隱江湖的心態,雖然興趣比一個隱蔽青年廣泛,不至於整天把自己困在房裏上網打機,(坦白說我上網的時間也實在不少),也不像他一樣要依靠家人供養,但這只是由於我有幸生得逢時,出道於經濟繁榮的八十年代吧了。

誰沒有過錯誰才可以扔石頭,雖然我不是基督徒,最後也得承認自己根本沒有資格教訓那一群選擇退隱的青年。或許對他們我只能怯懦地說,請不要還沒有認真活過便放棄自己。

紀平

(新中坑:香港產物,戰後嬰兒潮一代,經歷過經濟起飛,九七後變身負資產一族,在社會階梯坐過過山車,人到中年,有點無心戀戰,成日諗住提早退休,開展人生第二春。)

上網中,不要打搞

隱蔽青年:一個被形容成自閉、病態、反社會、拒絕溝通的孤僻形象。那形象並且一定要是青年人,而非成人或老年。他隱於「常態」的社交空間以外,藉網絡過跟「現實」脫節的生活。在現實中,人們彷彿看不見他,但在網絡世界,他或者是網民皆知的大英雄。

我們常看到一些打機連續三十個鐘而後嘔白泡的新聞。很少有人說打機如何好。如果你說這文章是一種平反,也不為過。是的,我們已然處於一個開始可分為網上人生與網外人生的境地。這時期全程投入網上生活的人,或者仍稱為隱蔽人,但這些人的數目只會愈來愈多,就算不是全然跟現實脫節,也是開始在網上社區找到另一種生活形態。

跟大眾片面的認知不同(以為他們都自閉),他們有自己的交流日記(如博 客),他們只不過以另一種形式跟人溝通;他們有自己的語言,各種快速簡化但被評為文法不準的符號;他們亦有自製流傳的作品,根本不需依附傳統的媒體為他們製造娛樂與文化,近期成為神話的網上流行曲<老鼠愛大米>即為一例。至於有些隱蔽青年打遊戲取分數換金錢,形成一個經濟體雛形。簡言之,除了在飲食等基礎需求外,移民網上已絕對可行,網上的社區已然成熟。

網上生活吸引人移民當中,是因為網上世界滿足了現實中我們無法輕易實踐的理想生活。是一種非常就手的快感滿足與享樂主義。如果你沒有多大的事業理想,人生目標不過是過過癮,你是完全可以在網上種種遊戲中實現願望的。而這種人不單限於年青人。

評擊者認定沉迷網絡導致病態,但總未能說服我們,為什麼面對現實社會就是唯一的選擇。不是每個人都需要或必要適應社會的,如果一個隱蔽分子在網 上活得很好(我們要連網下平民望成為網上英雄這說法也打破:網中人不一定是為了追求現實世界所重視的成功感的,為數不少的狂迷只不過享受在遊戲中 探探花花草草的悠閒),又不打擾旁人,他也算在網絡世界找到自己的烏托邦。我們不好打搞。

李照興

(BOBO:布波族,布爾喬亞和波希米亞混合體,有中產條件但不要中產刻板,新腦力精英階層,擅以消費確立自我。)

不解的隱蔽

特區最近多了一個新詞彙:隱蔽青年。這個新詞彙,其意義本身就夠隱蔽的了。何謂「隱蔽」呢?隱蔽之於顯露,本身不一定是負面的,中國自古就有「隱士」傳統,著名的有竹林七賢、陶淵明,其中又分市隱和朝隱,中國山水畫就以菊來描畫隱逸的出世情操。報章也有把「隱蔽青年」寫為「現代隱士」,事實上,長年隱蔽的也不僅是青少年,中年老者皆有。

當然,新近出現的「隱蔽青年」,一開始就是以社會問題為導向的。新詞彙提出後,青少年組織馬上成立跨部門及跨院校小組研究有關問題。依報章說香港彷彿突然冒現了六千名「隱蔽青年」,但它真是一個新社會問題嗎? 還是固有問題的新稱謂(如「思覺失調」 )?要隱蔽多久才算隱蔽?它跟社交恐懼症有甚麼分別?如果它是一種異常心理疾患,個人與社會之間又有甚麼關係?為甚麼跟進的是社工而不是精神科醫生?

有報道說:「隱蔽青年的隨身之寶是 MP3,這的確是隱蔽者必備的工具,像隱士的那件道袍。」但隱蔽青年又如何與道家的隱逸精神相提並論呢?「隱蔽青年」

作為一個問題化詞彙出現,與宗教性或追求靈性的hermit、 recluse沾不上邊。但此話還是有點意思,如果「隱蔽青年」有甚麼新意思,就是其描述中特別強調他們對科技的依賴,如沉迷打機、上網等。這正正也是日本Hikikomori的特徵之一,社會的科技化令生活可以足不出戶,如此一來,它不僅是一個新問題,也是科技生活的「正常」現象。但據說香港的隱蔽青年跟日本不一樣,日本多來自中產家庭,而香港的隱蔽青年則是三低:低學歷、低技術、低動機,且多來自貧窮家庭。如果是的話,他們又何來資本維持科技化的隱蔽生活?一部 MP3也不便宜呀。很多問題還是搞不懂。現代社會,問題的命名往往在問題的理解之先。

潘國靈

(新混種人:混種,以文化而不以血統為依歸,城市hy-brid人,混與不純,高雅與次文化、經典與流行一律涉獵,信奉知識無疆、書寫無界。)

隱蔽青年有

骨氣隱蔽青年有問題,他們是一面鏡子,讓我們看到自己,有問題。大家看完新聞紙,都覺得,隱蔽青年縱使不是思覺失調,也總需要我們,特別是專業的心理醫生或者社工,提供一些振奮人心,滋潤心靈的好路數,新聞紙上提供了「光8 點」,讓陷在黑暗泥沼的雙失青年重見溫暖太陽。

我讀書的時候,經歷過隱蔽生活,不是很努力的讀書,而是甚麼課都逃,不上學,不回家,躲在自己租的小地方悶,人生呀,沒有出路。如果那個時候有人把我拉出街,我肯定會扁他扁他扁他。這一刻,我知道了社會裏,有很多很苦悶的年青人,生活很多挫折,好像站在一條沒有風景的長路,回頭吧!所以他們不想再向前行,隨便,找個地洞都好,只要容得下身,把腿屈起也好,貼在胸前,有點安全感,外面下雨又好,落雪又好,沒有儲糧都好,或者可以,這樣一直躺下去,或者,如此了結,有問題嗎?

大家都說,這些人有問題。我想說,這些人比正常人更正常。我身邊有很多正常人,發現自己的人生根本沒有出路,於是,他們就接受了沒有出路的社會。沒有出路的社會很正常,為生活而生活,為消費而上班,為瘦身而吃飯,為名牌而穿衣,別問我是誰,我不知,雖然我們天天說個性,日日談自主。身分證上的資料,是屬於香港政府的。

據新聞紙的數字,只有一萬多青年人,以隱蔽自己的方式面對這個正常的社會,同時,我們有數以百萬計的人為了迎合社會的正常和正確價值觀而不斷進終身 學習。坦白說,那些想隱蔽青年重返社會的人(包括以自己的價值和道德觀去報 道這件事的傳媒)又有誰敢說你的人生很有意義呀?又或者,拉他們出街,又會為他們帶來更好的人生呀?不去改變可怕的社會而去「邊緣化」不想同流合污的人,這又是那一種積極人生呀?

袁易天

(環保分子:不一定喊口號,環保從最微細的生活開始‧用購物袋拒用膠袋,看見塑膠飯盒會皺眉頭,知道臭氧層穿了個洞會少開冷氣,支持循環再用的觀念。)

負面品牌

2000年港專校長陳卓禧創造了「雙失」,2002年香港出現歷史性失業高,唐英年說在他有生之年,失業率恐怕不會回落到2 . 2 % ,董建華遂於第二屆行政長官就職演辭要求青年事務委員會半年內提交解決「雙失」方案。自此「雙失」

備受傳媒追捧,政治版說青年失學失業乃因董建華失言失策;雜誌推出「雙失」 CoverGirl招募,讓她們名利「雙得」;經濟版採訪內地僱主指「雙失」北上月薪千多元不合理,問他們跟民工看齊六百元幹不幹;娛樂版請來周潤發、劉德華勉勵「雙失」;突發版報道打劫、打遊戲機、打人、打父母,例必插科打諢配上「雙失」封號,假若是綜援、新來港、單親則更煞食,有搞錯冇放過,及至早前順利父親斬殺女兒亦曾一度誤傳死者為「雙失少女」。

好幾年光景中,「雙失」稱號受到抨擊,有人試圖改用「等位青年」、「雙待青年」(待學待業)、「三低青年」(學歷低、技術低、動機低),始終不及「雙失」惹人遐思。

標籤戰略,不是網絡遊戲,僅供成年人參與,不到年青人話事。方興未艾,層出不窮,「雙失」用膩了,終被「隱蔽」蓋過頭,更成為拿撥款之潮流。隱蔽者,拒絕「蒲頭」,面貌模糊,無以名狀,像鬼,最可怕。不怕你作奸犯科,只怕你甚麼也不幹,沒有反社會行為,動機不明,超越社會學、犯罪學、精神病學。當年警務處長仍可表明密切留意流離浪蕩的年青人犯案問題,「隱蔽青年」卻令警隊收聲。只有北斗星,才知道怎樣摷、搵、挖出「隱蔽青年」,怎樣處置他們,北斗星取代警方,於報章以舉報可疑人物口吻呼籲市民「如發現隱蔽青年應致電熱線求助」。

熱熱鬧鬧,又是一個負面品牌的誕生。除非有日「隱蔽青年」編寫「隱蔽文學」得諾貝爾獎;或用網路賺錢變「隱蔽富豪」,否則「隱蔽青年」只不過仍是多啦A 夢庇蔭下的自閉大雄!

李偉儀
(女性解放分子:女人的生涯,是解放和束縛的角力。內衣的束縛、圍裙的束縛、男人與婚姻的束縛……女人沒理由要為解放行動告解與和解。踏上解放自主之路,女人最快樂!)
 

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