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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豪放女》由平等至女權至上的悲劇

文:苻敷青



看未有電影分級制的香港電影,邵氏的《唐朝豪放女》。「豪放」一詞用得妙絕,不解風雅之濁物難免以俗觀俗,誤將「豪放」獨解成在性方面的「淫蕩」,大大忽略此詞之古意。用於形容由夏文汐飾演的魚玄機,不拘小節的奔放性格,著實恰當。

故事大致以唐代女詩人魚玄機的半生作藍本,藉她在男權的禮教框架下,走入道觀出家,輾轉又經營妓院,並最終因殺人罪而被判死刑。

在電影之初,魚幼薇走入道觀出家,其丈夫跪在她跟前苦苦挽留,然後正室又明言自己肚子不爭氣,望魚幼薇能助李家繼後香燈。她卻堅決不依,後來就明言,「我入道門,只不過是想做一個獨立自足的女人。」這種自白就明確表現魚玄機以後所堅守的女性主義。

以女性主義與解放女性推進的電影,借身體以表達性自主,是創作裡常用的手法,所以在電影內就有不少情慾鏡頭。而且《唐》片中幾近每次起用,都有著不少概念希望傳達。



先是進入道觀後的荒淫生活,或有人對此甚為不解,何以道觀師姑都縱情聲色?而事實上,唐代佛道之宗教,在社會上支撐著「莊園經濟」。不少人以佛道之名避過稅役,甚至有罪犯藉此避過刑罰。亦如片中所描寫的狀況,其時亦士大夫多在裡頭聚樂娼妓。

魚玄機與士大夫群縱慾,卻非只為處處容忍男性,相反是獨立表現著其個性,便是女性主義的徹底表現。她並非受命於客,任憑他們好惡而交媾與否,相反,她成功取得主導權,真正被物化為純粹泄慾對象的,竟是一群自以為是的士大夫!

然而與萬梓良所演的崔博侯發生的情,亦符合她當時的想法。不介意他的流浪漂泊,四處借女人之身的浪子。博侯的出現對於玄機仿似一面鏡子,兩者均是無拘無束,男的以任俠企圖破解社會的不公,後的以身體作為實現解放女性的工具。

另外的永道士和歐陽鑄鐵,則是同一種男性身份的表現。二人同樣對女性予以尊重,但一樣卻遊走於合禮與非禮之間。永道士每每守禮,最終卻按奈不住把綠翹強姦,而歐陽鑄鐵則同是任俠。不過他們同都對魚玄機有慾望,但他們都太受拘束了,沒可能獲得她的愛慕。

中段走出一個從良嫁人的婦人相思,起初她自言生活美滿幸福,更招惹著同樣盼望眷戀婚嫁生活的綠翹嚮往。可是後來她在節日當眾展露身上之疤痕,正因其丈夫白天要她作貞潔之好女人,但晚上又要她作為淫蕩之輩,豈能不把她逼瘋?節日從來象徵消解世俗慣例的契機,故此在狂歡之際表露傷疤,透露只有在邊緣的處境方有打破不公的可能。



劇情的推進下,後來引入一群搗亂的山賊,他們威逼魚玄機與綠翹交合。山賊正正象徵著男權的表現,在社會上利用權力操縱女性,二人的交合便把極具悲劇性的情感推至極端。但在此前她們兩人也有一次,但那次所作的是一道伏線,暗示著魚玄機的女性主義會逐漸走向女權至上的操縱。



劍殺綠翹就是操縱至狂的表現。博侯曾言綠翹想找個歸宿,便惹起她的殺機。她動手的原因有二,其一當然是她嫉妒,以為綠翹想代替她占有博侯;其二就是玄機對綠翹的操縱。但兩種說法根本亦源自玄機的操縱,魚玄機能忍受博侯的浪子性格,無拘無束,自然不介意綠翹的介入。不過玄機明顯變了,她否定綠翹歸隱田園結婚產子的願望,甚至禁絕她這種行為,所以要逼迫她墮胎,又不容讓她離開,要不然在她想法裡,綠翹就背叛了她。

如此暗示的更像是今日的女性主義,男女平等被曲解、濫用至女權至上的寶座。但更特別的可能是,這種變化所指涉的並非女性主義,而是悠久而行的男權主義。爭取自身的權力到最後就會迷茫,甚至把自身權力膨脹得要否定他人,否定順從禮教的一切選擇!



最後即使面臨死亡,面對博侯的援救,魚玄機卻沒伸出自己的手。她不甘如此,否定把命運放任在男性之手,最終便和他兩兩跪在於禮制的處決台上。但更完美的是,把兩者處死的卻是歐陽鑄鐵,把對魚玄機的一切慾念成就於歐陽鑄鐵身上,甚至包括她的死亡。

如此,她們才不至於亡在禮教的社會約束底下,完滿了整齣悲劇的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