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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政府主義與人類學

一直很想介紹這位搞人類學的無政府主義者--葛伯(David Graeber)。

根據維基百科的資料,他曾在馬達加斯加做田野考察,現在耶魯大學人類學系任教,不過,他今年年底大概會離開,因為耶魯大學不再跟他續約,原因為何,大學當然不會明說,這一點不奇怪,大學本就是全世界最黑箱運作的機構之一,而且,反正終身合約現在是非常稀有產品;不過,他的支持者認為,葛伯著作等身,沒有道理不續約,他們指控大學政治迫害,因為葛伯是一位社運活躍份子,他曾積極參與2002年反世界經濟論壇示威,此外,他也是工會的積極份子,並公開支持耶魯大學的研究生工會;最後,耶魯大學安撫群眾,再續任一年,並讓他半休假(只需教兩門課)了事,

介紹完他的背景後,不妨談一下他的《無政府主義人類學家的片斷》(Fragments of Anarchist Anthropology),此書他拉雜地談了許多人類學與無政府主義見解,這裡只能談當中一二:

早期人類學研究那些所謂「原始民族」,不少更是沒有任何政府管治,更沒有現代國家,他們自成一個獨立社群及社會秩序,雖然殖民者嘗試統治及收編他們,但並沒有完全,所以,葛伯認為,雖然人類學家很少自稱無政府主義者,但人類學與無政府主義思想最為親近,他們常常去探討這種沒有或逃避開政府管治的人類可能(human possibilities);就以英國社會人類學家拉德克利夫-布朗(A. R. Radcliffe-Brown)為例,他年青時,祟拜克魯泡特金,這也許是他醉心人類學的原因。

葛伯以為,從人類學的傳統,令我們可以發展一些無政府主義理論片斷;質疑無政府主義的人指出,無政府主義是烏托邦,怎麼可能有一個社會(society)沒有政府?葛伯指出,這當然不可能,因為我們今天用的「社會」概念,便預設為民族國家或行政官僚制度的管治對象及領域,無政府主義的實踐,絕對不在這個尺度,也不在取代政府;人類學研究的小社群或部落,才是無政府主義實踐,他們反而會抗拒各種自上而下的烏托邦式社會工程,不管是革命的,還是反革命的。

從思想上,葛伯有點接近奈格(Antonio Negri),也呼應墨西哥查巴丁士達(Zapatista)運動,他說,無政府主義不是太理想,反而是很實際,人們實際做了許多,卻沒有多少人注意,很少人去理論化,人類在漫長的歷史中不斷作這種實踐與想像,幾乎無處不在,是一種抗衡力量(counterpower),有時能具體實踐出來,有時是在想像之中;他談到一個田野例子,馬達加斯加裡不少部落尊敬死去的國王多於在生的國王,不同部族互相區分,也以他們的祖先於1775-1800年間效忠的國王來決定,他們還不停重建與修葺這些死去的國王的陵墓,反而不管或甚至逃避那些現任的國王,他們盡力逃逸,脫離現任國王的控制,葛伯認為,這亦是自治論者(autonomist)所說的革命逃逸(revolutinary exodus)的原型,人們積極投身撤退(engaged withdrawal),創造新的社群形式。

如果那些部族也屬於一種無政府主義力量,他們帶給我們的啟示是,無政府也需要組織,早期西方人覺得這些非西方原始人社會簡單,非常落後簡陋,人類學家則告訴我們,這些小社群殊不簡單,他們自有一套邏輯,複雜程度比得上所謂現代社會,那麼,葛伯所指向的無政府主義,絕非個人主義,亦不是擺脫文明的自然主義之路,反而,各種精細繁雜的小組織及網絡工作,是非常必要的,這亦是被人類學家研究的小社群的生存之道.

這本小書還有許多片斷,值得討論,不過,缺撼是,觸及當今一些重要的議題及爭議不多,無政府主義的思考,似乎應該更介入這些討論,特別是如何面對國家政治(national politics),是否應逃逸出這些爭議?如何逃逸?如何創造?該跟其他左翼力量講bye bye?還是要結盟?

該書以Creative Commons授權方式,免費下載。

照片來源:vha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