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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和科學去到盡處是否一種信仰?

哲學和科學去到盡處是否一種信仰?

圖:朝雲

一月十三日,中大辦了一場名為《宗教與科學》的講座,延續王偉雄教授和劉創馥教授合著的《宗哲對話錄》所觸發的學術辯論。除了王劉二人,講者還有立場/觀點跟他們頗不同的關啟文教授和陳文豪教授。主持是周保松教授(註一)。

呢個講座無定性做辯論比賽,無設定一條供正反雙方爭持對錯的題目,亦都無決勝負的(投票)機制。談話內容圍繞宗教與科學,自由發揮的空間很大,但稍為心水清者,不難看出王劉和關陳的分歧/張力所在:前二人認為宗教和科學有很多相衝之處,後二人強調呢兩個領域互相兼容。王偉雄首先發言,指出宗教和科學有何根本分別。輪到關啟文,他替科學和科學主義做一個區分,試圖把王劉二人推向一個不利防守的境地。王沒有上釣,斬釘截鐵地否認他們是科學主義,並非迷信科學是獲取知識/真理的唯一途徑。

劉創馥的發言承接王偉雄,引入直/間接衝突的概念,進一步闡明科學進步,使古老傳說和神話(例如河有河神之類)相繼破產。宗教承受著同樣的衝擊,而且節節後退,被迫修正教義或宗教史,以符合廣為人知的科學解釋。陳文豪以自己是科學研究者的身分提出異議,認為人類知道的事情甚少,宇宙有很多科學未能解釋的領域(言下之意是,單靠科學不足以安身立命於天地),又花很多時間講fine-tuning argument。有理由相信,這是一種避重就輕的辯論策略,不正面和對方辯論,而以開明教徒的定位和形象,放棄捍衛基督教保守派那些容易露出破綻而成為笑柄的立場和觀點(關啟文是香港基督教群體中的保守派,一向對同性戀者有很深的偏見)。

他們不是要(或自問欠能耐)和王劉作深入的(科學)哲學交流。如果要的話,他們有很多推進討論的空間和機會,例如反問對方為何無神論更合理。因為,就算證明唔到有神,也唔等於無神,咁點先叫證明到無神論?點解唔係不可知論?要知道神唔一定自盤古初開(或更早)便存在,今天無神,不代表以後都無(譬如話明天從石頭爆個神出來),咁算有神論抑或無神論呢?

我在網上見到一些評論,有人指出有無神,和有無基督教人格化的神,可先做區分(王偉雄在答問環節時略略提過),然後把基督信仰和基督教/徒的言行也分開處理,減少在討論宗教問題時夾雜不清的情況。這是一個有機會促進討論的思路,可雙方都無乜興趣/意欲咁樣傾落去。其中一個原因是,關陳在整個討論過程中,大談 fine-tuning,反覆強調大自然有多美,有多奇妙,其誕生有多難得等等。

如果不是佢地太萌塞,只係識自說自話,完全聽唔明人地講乜,呢種表現好可能是經過精密計算的結果。放棄層層遞進的對話,用預先準備好的大量power point,走馬看花地讓在場人士瞄一下,等大家隱約知道有幾多權威和科學理論印證佢地的講法。佢地無嘗試深入淺出地用呢堆野扣緊番個討論,旨在拋浪頭多D(原理跟人家在FB討論,唔夠兩句便拋幾本書出來話妳/你睇完先同我講一樣)。這是一種以科學化/理性包裝的心理攻勢,以情「理」夾雜的方式來軟化或動搖中間派和一些沒那麼堅實的反對者(死忠就點樣都會支持佢地)。佢背後對說服人的心理機制有另一套理解,和哲學/科學人側重邏輯推理不同。

哲學的說理方式其實不是咁多人有能力或有興趣掌握/消化,何況哲學的真理從來都唔係無可置疑,根本自己圍內拗到海枯石爛都唔會拗完。對好多人來說,生命的終極關懷唯有透過其他途徑去領受,宗教是主要出路。姑勿論係咪叫尋求心靈的慰藉(咁講無疑冒犯到某些純粹而虔敬的人),關陳所用的套路用得那麼純熟,保守宗教勢力又歷久不衰,反映佢地的傳教方法學並非無料到。以今次討論會為例,論思辯能力和臨場表現,王劉明顯高一皮(甚或唔止),但關陳並沒有輸,佢地甚至因王偉雄一句「讀神學嘥時間」而覺得有賺,可以用來強化哲學/科學人傲慢自大的論述(我見面書上確有一些富批判性的基督徒也表示不滿,反蜃相稽話讀哲學又何嘗唔係嘥時間)。

所以,除了考究勝負和雙方的觀點哪些(不)合理外,我認為,也值得(後設)思考一下哲學人點理解自己相信的道理。異見者或非同道中人純粹是迷信,執迷不悟嗎?抑或大家都只是摸到象的一部分的瞎子呢?自以為真理在手,這個心態,不是正正最值得思疑嗎?反思的又豈止有信仰的人呢?無信仰本身又是不是一種信仰呢?

我當然無一勞永逸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