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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再沒有免於恐懼的自由

年半前,多得一個宗教團體在政總集會,心血來潮寫了一篇幾千字感言,還膽粗粗投稿至那時未滿半歲的《主場新聞》,第二朝醒來,竟已火速刊登,還有為數不少的share(自吹自擂!)。之後一篇、兩篇、三四五篇,涉獵信仰反省、政治社會見解、流行音樂、還有我喜歡的足球。後來獲總編錯愛,成為小小博客之一,我的投稿量不多,但這個地方的確給了我很大的寫作動力。

印象中一年半以來,自己的稿件從未被編輯「投籃」,即是「逢投必登」;這當然不代表篇篇都是絕世佳作,只因互聯網時代的包容度實在太高。從前投稿到報章,等到望穿秋水,數天後才能確認到底是「得咗」或「掉咗」(被棄稿的比率其實頗高),刊登了也無法知悉其他的反應(雖然寫作不是全為了別人認同,但都想知嘛)。今時今日寫東西已不是稿酬(根本也沒有!),僅僅是希望有多一些人聽到自己的想法,認同讚賞也好、批評嘲弄也好,總算是一種交流。還有,人不多不少總有一點虛榮,當看到自己的文章的share數達到三位、甚至四位數(又自吹自擂!不過對比那些金牌博客真的小巫見大巫),我承認,有時會忍不住嘴角稍稍上翹(同時卻又極力掩飾故作謙虛),喜出望外程度,足以媲美廿幾年前在屋邨球場大演帽子戲法。

我想,這就叫做用幾多金錢也不買到,虛無飄渺的所謂成功感罷。

《主場》一個版面,政治社會經濟藝術文化古典流行音樂環保體育LGBTQ等等等等,共冶一爐,男女老少各取所需,一度讓我們對這個媒體,充滿憧憬。

這天下午接到這個消息,很突然,誇張點說,就像一個差不多每天都跟你見面的朋友,突然撒手塵寰,原來他一直身患惡疾,每天只是勉強地撐下去,卻一直沒有告訴你。我沮喪,也憤怒。看了蔡東豪的聲明,明白他其實是一個商人,在商言商,沒可能每天都燒銀紙(還要預視到那極可能是無底深潭);沒有錢,很多事的確真的不行。當然,這個「沒有錢」背後的原因,與某份雜誌因「沒有錢」而執笠,是有分別的。有甚麼分別?故人林振強廿多年前已說了,「你知我知」。

見到有人在網上斥責《主場》在這刻撤退是逃兵,叫親者痛仇者快,腦海馬上想到廿五年前的六月,有人怒斥在北京被扣留的李卓人,不該寫下悔改書,應一死以謝天下。我不知道蔡東豪所承受的壓力到底去到那一個程度,我只是覺得,當自己連皮毛也無法掌握「真像」時,我會選擇不站在道德高地侃侃而談,難道不做烈士,就是無膽匪類?

蔡東豪提到的「恐懼」,是一件很難想像和捉摸的東西;有些事情,或許永遠也不會發生,但終日誠惶誠恐的那種感覺,卻足以叫一個人瘋狂,甚至窒息。有些事情,或許真的真的永遠永遠也不會發生,但也「不一定不會」。我想告訴你,七一後一直把那張雞乸咁大隻字的「佔中」貼紙放在車頭,但前幾天我突然決定把它收起來。我知這刻你肯定在嘲笑,「你呢啲嘍囉以為自己係邊個?唔通放火燒你架車咩?」是的,有甚麼好驚呢?不過的確,我是驚了。縱然我不會衰到覺得,有警察會因見到這張貼紙而送張牛肉乾我嘆,但難道我會歡迎有不知從何而來嘍囉,在這架錢七上留下一道道花痕嗎?我也不知道會否有一天,受傷害的不是我的私家車,而是我的朋友、妻子、兒女、甚至自己。你說,「有無咁誇張呀」,那這一年半以來看到聽到嗅到的社會氛圍,難道你可以肯定,這一天真的真的永遠也不會出現?

近日高呼居心叵測的譚校長,說得實在很對:「我認識的香港已變得不是我們從前所識得的了」; 當這個城市再沒有免於恐懼的自由,我不知道這個城市跟腦幹死亡的人,還有甚麼分別。

感謝《主場》朋友的付出,但願一切只是休止符,但願我們的城市,還未(這麼快)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