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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流血不會成功」

「不流血不會成功」

黃之鋒引述那個關於「搞革命」的討論,引起了不少批評。我覺得只是字眼問題,叫革命無問題,問題是你「革命」的內容係咩。

我覺得無論係咩行動,盡可能不讓雞蛋碎掉,或負出極沉重的代價,是很應該的考慮。用智慧的方法和團結的力量代替不必要的犧牲,是我覺得應該走的方向。與其想著要死,不如想想如何不讓人「需要」死。我是不相信死後的人一定有資格,或說能力,去認同任何一種我們活著的人所認知的價值。如果沒有,那麼「為了什麼而死」不過是活著的人的一場夢而已。

你說過去沒有不流血死人的革命會成功。有很多方向可以完全否定這一句話的意義。一,就是我剛所說的生死觀,基本上自身死亡就是最大的失敗,因為死亡就會失去一切價值觀的意義,包括如何看待「成敗」的價值觀。二、我以為人類經歷二戰和如此多的戰爭之後已經明白戰爭的罪惡,有了無論如何都想避免它發生的智慧和控制自己思想的能力。而不是從歷史上因為我們都沒徹底走出這刧難而視它為「必然」,甚至「正確」。或許我們不能避免死亡,受傷。但我們可避免「要死亡」,「要受傷」,「要戰爭」的想法,不要讓人因這種想法而死。

覺得「不流血不會成功」這種說法想表達的意思其實十分愚蠢。或許某些情況下是現實,但把事情導向這種情況的想法,忘記這是一種很差的情況,就是愚蠢的地方。 和「想要避免流血,但很可惜失敗了,但也要用更好的方法堅持下去」一念之差,相差甚遠。說「不xx不成功」,就會把xx無限地變得應當嗎?如此荒謬發展下去,可以是「不傷人不成功」,「不放棄理智不成功」,「不極端不成功」...還有各種你想得出的,都可以在這思維的發展下漸漸變得「可以接受」,甚至「正確」,「常識」,「係咁架啦」,「邊有咁理想」。

理想。但明明各地的抗爭者才是社會上的「理想主義」者,但去到「為什麼而死」,還有某些事情,例如「能不能用溝通解決問題」,「能不能說服其他人」,「能不能團結眾人」,卻相反地「現實主義」,或應該簡單說是悲觀,因而在堅持某些人覺得不可能的東西時,也完全放棄某些自己覺得「不可能」的東西。

如果世上沒有不(想要有)死人的革命會成功,那我寧願捨棄重演歷史,讓這一次成為歷史的少有例子,也因為這個例子,令往後這些例子不再是「少有」。我們能不能有創造新的歷史的想像力和選擇不再重演歷史的智慧是很重要的。「和平」不應是我們付出的代價之一,而是我們應該要守護的價值。為了同時守護和平和達成民主,達成社會公義的目的,我寧願把我放在流血獲得成功的想像力放在本身已有時當成「不可能」的方法上。

我不但想像我們佔區內所有人,二十萬人都能團結一致,我還要想像香港絕大部份的數百萬人都要對這個不民主的政府說再見,我走上街,在佔領區外看到的路人,不論年紀,不論背景,十個有八九個都有這個決心,願為各種公民抗命出一分力。如果數百萬人都有同一個共識,或許我們就不用流血,罷交稅,數百萬人一起罷; 負刑責、自首、投訴,數百萬人一起做。藍絲帶變同路人,大陸人外國人來,香港人可以好似傳教咁,對自己的理念,不單是民主的,還有其它好的,十分清晰,好有耐性,唔明講到明。其實這一天我相信已注定來臨,當今天我們這些年輕人,老到阿伯時都堅持我們的信念,把知識,正確的價值觀傳給我們的下一代,不在「成長」過程中放棄這些堅持,這一天注定來臨。

但我還是想要讓明天變成今天,我們要別人參與行動,首先要把「精神」傳開去。一個行動是把什麼 的「精神」傳開去,和是否把精神傳開去,還是反彈回來,這很重要。也就是很多人說的佔人心的問題。方式有很多種,小至和別人對話,就是一種實際的把精神傳開去。打文章,就像這篇文章,每個人在fb打自己的想法分享給你想unfriend,或想unfriend的朋友。絕食,是絕對著重在「精神」,若是我鼓勵這方式或許也是一個問題...但讓大家自己衡量。很多人引黃子華說絕食,是只對阿媽有效,我覺得這很正面。很多人的阿媽都不一定明白佔領區的人追求的理念不是嗎?

但這些想把「精神」傳出去的行為,包括絕食,不是做了就自然會有效的。重要的是「精神」之清晰。看《甘地傳》,在甘地絕食,想令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停止自相殘殺,到他十分虛弱的狀態時,他被一個男人扔一塊餅,叫他進食。那個男人是一個印度教徒,他說自己把一個孩子殺了,因為有穆斯林把他的兒子殺了。 甘地叫他找一個父母都被殺的孩子,當自己的孩子撫養。但唯一要肯定的,是他是一個穆斯林,並教養他成為一個穆斯林。

甘地的要傳達的精神,他的意願,意志都是十分清晰的。他沒有因仇恨帶來的,自身行為的矛盾而動搖,在最虛弱的時候,他也能化解那男人帶來的矛盾,並為他指導一條道路,這也是他的「精神」的一部分。這種清晰是要付出很多代價的,但卻不會是流血的,而是不斷的反思,修行才可能達到的。

我們又是否具備為我們每一個行動,以及背後更多的理念,都說服到把「矛盾」帶來的人的能力?真正的堅定的精神,信念,真的是對的主張,必然說得通。但有不對的,說到底還是說不通。佔領的行動本身之所以爭議之大,是它確實有說不通的地方,但「是否值得」,「是否體諒」,「是否接受」的基準卻可以精神理念的傳達而改變的,甚至說不通的地方有「多少影響」也可透過行動改變,例如影響到周遭小商戶生計是說不通的,但因此才會有撐小店行動。這個行動也是在傳達一種訊息, 也是「佔人心」的。但,這也不會令運動的這一點變成對的。

如果我們做到是錯的部份承認是錯,對的部分堅持下去,就會變得有說服力得多。那一 部份是對,那一部份錯,每一個行動,以致每一個句話都可以思考。也沒有其他捷徑去得知。也就是說除了這樣,也沒有其他捷徑去得到「清晰」,說服力,堅定的精神和信念。也許有人已經思考過,有自己的答案,但我們還是要花時間去尋找,閱讀,看,了解這些答案,讓它們成為自己的答案,自己的精神,行動甚至話語的一部份。除此之外,沒有捷徑。